小雷尷尬的笑了笑,把身上的木頭屑拍了拍,招呼兩個人進屋:“三爺耳朵不好,進屋,咱們進屋說!”
姚三爺家中仍是那樣冷冷清清的模樣,隻是屋裏多雜亂擺了不少木匠用的工具,就連雕花的刻刀都有大大小小五六把。
三爺歪在炕上,正靠著牆打盹。
小雷上前,輕輕晃醒了他:“三爺,峰哥和殊妹子來了。”
待老人回過神來,看到姚峰和姚殊站在不遠處,一邊起身,一邊笑著招呼道:“年紀大了,一不留神都能睡著,快進來坐!”
小雷麻利地把桌椅擺好,請姚家兄妹坐下,姚殊真心實意地對老人道:“辛苦您了。”
想來這些天三爺雕花費了不少功夫,否則也不會大白天裏打盹了。
姚三爺卻擺了擺手:“哪裏哪裏,咱們手藝人不說那個。”
姚峰這次提了一大袋玉米麵、一小袋白麵過來,隨手遞給了小雷,讓他去廚房放好。
三爺嗔怪道:“來便來了,每次都要帶許多東西!下回不許過來了!”
姚峰隻笑不接話。
幾人寒暄一番,姚三爺便取了雕好的胭脂盒出來,拿給姚殊:“丫頭,你看看,三爺雕的可還符合心意?”
四十個胭脂盒,依照花樣不同,用四個大盒子裝了。
姚殊每個花樣拿出來一個,放在手心細細端詳。
隻見巴掌大的小盒子,盒身用流暢的線條勾勒,盒蓋上麵分別栩栩如生地雕刻著迎春花、比翼鳥、金龜子、元寶魚;扁平的胭脂盒上了深色的漆,嚴絲合縫,盒底還刻著一個小小的“姚”字。
實物與畫簡直一模一樣,可不是她想要的樣子麼!
姚殊愛不釋手地讚歎:“三爺的手藝當真絕了!”
就連不愛關注細枝末節的姚峰,也捧著一個雕了金龜子的小盒子,嘖嘖稱奇道:“就算在咱們鎮上,我也沒見過三爺這樣好的雕工。”
老人倒也不謙虛,隻道:“三爺與木頭打了一輩子交道,手藝這東西自是別人沒法比的,隻是手藝再好,往日裏也隻會雕些咱們鄉下人愛的牡丹、芍藥......”
接著他又一歎:“到底還是你們讀書人,見識多、本領高,殊丫頭這畫一拿出來,我就知道,這胭脂盒已製成了一半。”
正說著話,小雷走了進來,正好聽見這一句,也在一旁插嘴道:“三爺說的是!阿殊妹子畫的詳細,便是連圖案、盒身、盒底也都清清楚楚畫了出來,讓我們這樣不會雕的人也能看懂......”
姚峰聽見自家小妹被誇,比誇他自己還要高興,嘴上卻謙虛道:“阿殊的畫都是她自己學的,想來也是愛讀些閑書,倒是在這奇門左道的畫技上有些本事。”
燕國士人皆愛工筆,崇尚留白,姚殊的素描自然算不上能登大雅之堂的畫技。
隻是鄉下人不知道這個,他們隻管看上去順眼、好看便是。
三爺把眼一瞪,沒好氣道:“讀書人就是事多!畫的好便是畫的好,還分什麼正道邪道!”
說話間三爺又讓姚雷拿出了未雕花的一百個胭脂盒,對姚殊道:“這些個盒子,都是你小雷哥做的,也一並瞧瞧罷。”
未雕花的胭脂盒考驗的便是最基本的木工了,首先一百個盒身大小一致,再者盒蓋與盒身間不能有一點縫隙,最後便是盒身流暢、上漆均勻。
姚殊越看越滿意,突然心中一動,翻過來一個盒子,同樣在盒底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姚”字。
姚雷有些靦腆地笑了笑:“三爺告訴我這是咱們姚家村的‘姚’字,又見三爺在每一個盒子上都雕了,我便也自作主張雕了一個字上去。”
姚殊感激笑道:“多謝小雷哥,這些做的都很好。”
她的清淩淩的視線看過來,一雙漂亮的杏眼帶著笑意,憨厚的年輕人一下子漲紅了臉,手腳都不知道如何放。
“這,這是我該做的,妹子你不,不用客氣。”
姚三爺看了姚雷一眼,沒有說話。
姚殊對姚雷的異樣渾然未覺,隻當是鄉下人的老實靦腆。
姚峰取了四兩銀子出來給三爺,眾人不鹹不淡的聊著天。
不一會,姚殊因著牽掛家裏的三寶,便提出了告辭。
“這麼些東西,你們兩個人如何能扛回去?”姚三爺扭頭又吩咐姚雷,“你扛個大的,幫忙送回去。”
小雷趕忙“哎”地一聲應了。
回家的路上一陣無話,姚峰沒有開口,姚殊心裏想著家裏做的胭脂能裝多少盒,姚雷也隻敢裝作看路一般偶爾向姚殊的方向瞥上一瞥。
氣氛異常寂靜。
最後還是姚峰先開了口:“小雷,最近你家中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