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沫再次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一襲素色綴花旗袍,是這裏的每個女服務生的服裝,旗袍經過改良,很合身,完整的勾勒出這個穿上身的女孩子的曲線,該包住的地方都抱住了,可這緊身的束縛感,讓夏沫感到很不舒服,她的呼吸時似乎都包裹在這單薄的旗袍之中,變得很不自由。
“夏沫!”更衣室的門被人推開,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我是。”夏沫回頭,看見來人。
“你是汪嵐嵐介紹來的,詳細情況想必她也告訴你了,我們這裏是高檔會所,有自己的規章製度,你按照客人的吩咐做事就行了。”來人說道。
“好的。”
“時間不早了,準備準備,該上班了。”
夏沫再次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從脖子裏拽出一條鏈子,鏈子冰冷的質感,讓她緊張的心變得平靜下來,將鏈子戴好,夏沫深吸了口氣,整理好情緒,準備開始工作。
拉開門,這是一個迥然不同的世界,這個世界的男男女女,光鮮亮麗,生活無憂。
端著餐盤酒杯穿梭於那些人之間,腿,傳來一陣陣疼痛。趁著等酒保拿酒的間隙,夏沫半彎著腰,揉了下腿,不習慣穿高跟鞋的她,這會,隻怕腳都腫了。這一個小時兩百塊的薪水,真的不是那麼容易賺的。
“18號桌。”酒保將客人的酒放在餐盤上,對夏沫說道。
“謝謝。”夏沫端起餐盤,忍著腿部的脹痛,朝著18號桌走去。
又送完了一撥酒,夏沫瞅了眼吧台上的鐘,剛剛九點半,距離下班還有三個半鐘頭,晚上離家的時候,夏沫對兩個孩子說的是晚上有事,讓孩子早點睡,並把手機留給了兩個孩子。
方才借了汪嵐嵐的手機給孩子打了電話,吩咐孩子早點睡。兩個孩子都特別懂事,紛紛跟夏沫保證會早點睡覺,讓媽媽早點回家,不要在外麵待得太晚了。
想到孩子,夏沫的心口甜滋滋的。
“夏沫,幫我把酒送進VIP包房,我肚子痛的很!”剛走回大廳,手裏就被塞了一個托盤。
“哦!”夏沫接過了托盤,看了下托盤上的單子,這份酒水是VIP包房點的。
這間VIP包房是整個“品藍”最大的一間,不同於喧鬧的大廳,整個樓層都安安靜靜的,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攤上,沒有一點聲音。
看了眼托盤上的酒水,夏沫微微歎氣,能消費起這等酒水的人,真的是有錢!這一支酒,抵得上夏沫一年的收入了。
胡思亂想間,夏沫已經走到了VIP包房門口。
“叩叩叩——”禮貌的敲門聲響起,夏沫雙手托著餐盤,耐心等著,門裏,卻沒有動靜。
“您好,服務生。”夏沫喊了一聲,單手托住餐盤,伸手推開了門。
厚重的大門推開,房間的光線不甚明亮,能看見三三兩兩的人,“您好,您的酒水。”夏沫站在門口,禮貌的說道。
“哦,放那裏。”唐亦歡伸手指了指正中央的茶幾,而後,就繼續跟李希說話。
夏沫端著托盤,朝著茶幾走去。茶幾對麵的沙發上,坐著兩個男人,兩個人各自占據了沙發的一端。
夏沫推門進來的時候,穆向東略微向後的仰靠在沙發上,眸子微闔著,聽見女孩的聲音後,立即睜眼,望向了門口。
竟然是她!
那個騎著電動車撞了自己的狼狽女孩,那個哭著跑進急救室的年輕女孩,那個紅著臉跟自己道謝的青澀女孩,那個在自己的通訊錄裏被命名為“囡囡媽媽”的人!
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夏沫察覺一個炙熱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包房裏很黑,夏沫卻能感受到,那個炙熱眼神的來源,正是沙發上坐著的那個男人,可是,夏沫並沒有抬頭,她隻想著趕緊把酒水放好,離開這裏,這裏,讓她覺得很危險!
門口距離茶幾也不過十幾步的距離,夏沫端著餐盤的手,卻沁出了汗,她穩了穩心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行至茶幾,夏沫側身蹲了下來,這身旗袍實在是太緊身了,側麵開口又大,夏沫必須很小心的防止走光。
兩支紅酒被放在了茶幾上,“您好,您的酒。”說完,夏沫站了起來,頷首示意,正要站起身,一道亮光從脖子中劃過,在夏沫來不及反應的時候,端著托盤的手腕,驀地被人緊緊捏住了!
夏沫愣住,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並不陌生的臉,濃眉微挑,狹長的眼睛透出的光芒,和他的嗓音一樣,危險而疏遠。
竟然是他!
這是夏沫看見穆向東後,腦海浮現的第一個念頭。
“這東西,哪裏來的?”男人冷越的嗓音響起,鷹眸緊盯著夏沫的臉。
星眉朗目,嗓音低沉,夏沫有一瞬間的淩亂,腦海裏忽然浮現出那一晚的畫麵,那些被她刻意掩埋在記憶深處的零碎鏡頭,依稀之中,這張棱角分明的臉,與記憶深處那個陌生年輕男子的臉,重合在一起。
即便隻是一眼,穆向東確定自己絕對不會看錯,那鏈子,分明就是自己送給妻子的那一個,那個綺麗的夜晚之後,就不見了蹤跡,卻沒想到,在一個不相幹的人身上看到了!這如何不讓一向冷靜的穆向東震驚!
這番動靜,眾人自然是都看在了眼裏。喧嘩聲頓時停止了。原本熱鬧的房間,隻剩下男人冰冷的嗓音。
“說,這東西,哪兒來的?!”
包房裏靜悄悄的,眾人都麵麵相覷,鬧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唐亦歡輕咳了一聲,問道:“東子哥,怎麼了?”他覺得自家二表哥,難不成是酒喝多了,如若不是,這拉著人家女服務生的手不放,是個什麼意思?
夏沫的手腕被男人緊緊攥住,那條鏈子,搭在素色綴花旗袍的領子上,閃著微弱的光芒。
為了保持身體的平衡,夏沫整個人朝前傾著,側著身子的姿勢,很是難受。
夏沫緊緊攥住托盤邊緣,竭力穩住心神:“先生,能先放開我嗎?”最初看見穆向東的那點震驚,也因著男人的孟浪舉動,消失不見了。她覺得,當初對這個男人的感激,因著這個舉動,完全的變了。
“先告訴我,這東西,哪裏來的?”穆向東並未放手,手腕用力的同時,人也站了起來。
夏沫被這麼一個拉扯,人本來就站的不穩,心裏一驚,手裏一滑,“撲棱棱——”的,兩支紅酒從茶幾上跌落,浸潤了地毯。
“不知道你說的什麼東西,再不鬆手,我喊人了!”夏沫也不是個吃素的主,聲音雖然有些發抖,但一點都沒畏懼穆向東的氣勢。
宋子謙看不過眼了,衝著唐亦歡使了個眼色,唐亦歡領會,說道:“東子哥,有話好好說,先鬆開這位女士。”到底什麼東西,唐亦歡也很好奇。
隔著不大的茶幾,夏沫能感受到男人的鼻息,還帶著醇厚的酒氣,她聽見男人的嗓音響起:“這條鏈子,哪裏來的?”手腕仍舊被人製住,男人的另一隻手,拉住了夏沫脖子上的鏈子。
原來,這東西,指的是鏈子,借著不算明亮的光,唐亦歡看清楚了夏沫脖子上的鏈子,不過就是一條極其普通的鉑金鏈子,市麵上,到處都有賣的。
可側麵坐著的宋子謙和李希,卻什麼都沒看到,不過,這二人並不打算說話,隻想看著穆家二小子,到底在唱哪一出!
而想上前去給夏沫解圍的唐亦歡,被李希拉住了,手裏被塞了一杯酒,李希低聲說了句:“喝酒,看戲。”
“這是我的東西,先生,跟你無關。”手裏的托盤在方才被穆向東拉扯的時候,已經丟在了地攤上,夏沫伸手,從穆向東手裏扯出開了自己的鏈子,“如果您想要,去商場,拿錢去買!”
“噗哈哈——”李希沒忍住,最先笑了出來。這女服務生,夠辣啊!
要知道,穆向東那張冰山臉,不是每個人都受的住的!想想他手底下的那些人,那個不是被訓的死去活來的,可這個年紀輕輕的女服務生,竟然敢老虎脖子上拔毛,嘖嘖,這膽子,真夠大的!
宋子謙托著高腳杯,抬腿踢了李希一腳,示意對方安靜點,看戲都不安分!
李希收到指令,忍住笑,繼續看下去。
“先生,如果沒事的話,請自便。”夏沫邊說著,邊伸手去掰穆向東的手,奈何對方的力氣太大,夏沫費了半天勁,依舊掰不開。
“東子,人家小姑娘都說了,鏈子是自己的,來,鬆開。”李希望了一眼那幾個明顯在看戲的人,心裏感慨著誤交損友,嘴上勸著穆向東。
穆向東幽黯深邃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失落,夏沫看見了這抹情緒,她的心裏咯噔一跳,竟然湧出點難過的情緒。
“抱歉,我認錯人了。”男人低低的嗓音傳來,夏沫腕上一空,穆向東鬆了手。
重獲自由的夏沫站直了身子,微微鞠了個躬,拾起地上的托盤,轉身走了。
而接完電話返回包房的穆澤西,明顯覺得氣氛不對,穆向東坐在沙發上,保持著向前張開手掌的動作,一動不動,而宋子謙和李希一人拿著杯酒喝著,唐亦歡的臉上,卻是一片擔憂之色。
“怎麼了這是?”穆澤西問道。
李希抬手指了指穆向東,沒有說話。
“東子,東子。”穆澤西連喚了兩聲,穆向東都沒有回應。
“怎麼了這是?”
“沒事。”穆向東自嘲一笑,真是酒喝多了眼花了,怎麼會覺得那條鏈子就是自己的那一個呢!
隻是,那個人,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工作!
穆向東垂眸,重新坐了下來,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而看完戲的三個人,互相望了一眼,宋子謙先發話了:“歡子,去給你東子哥再倒杯酒。”
唐亦歡應了聲,拿起桌上的酒瓶,就擠到了穆向東身邊,“東子哥,弟弟敬你一杯。”
夏沫離開包房之後,穆向東明顯的跟變了個人一般,眾人敬酒,他一概來者不拒,甚至還主動找人喝。沒多久,人已經醉了。
“東子,剛那小丫頭,你認識?”宋子謙勾著唇,喝了口酒,問道。
而聽到他這麼問的眾人,都支起了耳朵,儼然一副想聽到答案的模樣。而聽李希小聲講述了方才的事情的穆澤西,更是一臉好奇的表情,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自己的弟弟出現這種情緒波動。
長久的沉默,沉默到眾人以為穆向東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穆向東應了一聲:“嗯。”
宋子謙挑了挑眉,捏著高腳杯的手動了動,暗色的液體隨著他的舉動,在酒杯裏輕輕晃動著,“挺秀氣的。”人長的什麼模樣,宋子謙倒是一點都沒在意,隻是聽聲音,看那身段,應該長的不錯。
“嗯。”穆向東又應了一聲。
“有想法?”宋子謙緊跟著問了一句,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等著穆向東的這句回答。
“沒有。”
好吧,不得不說,這句“沒有”一出口,眾人都有點小小的失落,因為,真的很難看到穆向東對哪個個女人有過這麼強烈的情緒波動,這個年輕的女服務生,絕對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