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皎失神,家宴,不過是場蕭家對她的批鬥會罷了。
她振作精神,在容秋的服飾下再次容光煥發,換上得體的華服,伴隨著落日西沉,走進了三洵殿。
三洵殿內,裝飾精致的紅木長桌上擺滿了美酒佳肴,此刻人陸陸續續都到的差不多了。
雲皎深吸一口氣,儀態優雅大方,自然落座在了呷飲美酒的蕭君赫身旁。
“臣妾來晚了。”她欠身對蕭君赫道。
蕭君赫隻睨了她一眼,沒有開口。
蕭長柔因的是蕭君赫的親妹妹,又是離朝暹留長公主,因此座次就正對著帝後。
此刻,顧忍冬與雲皎剛好麵對麵。
蕭長柔語意活潑輕快,甜膩挽著顧忍冬的胳膊,對雲皎笑道,“皇嫂,我和忍冬坐這裏,你和皇兄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可還不等雲皎開口,蕭長柔就自顧自說起來,“皇嫂果然大度有方,肯定不會介意!”
原來,根本沒人詢問她的意思。
其餘蕭家眾人見狀眼中皆是流露過幾分嘲諷冷嗤。
再看顧忍冬,他的眼神流轉在雲皎身上,停留數秒後,萬千波瀾也化作古井一潭,悄無聲息移開。
蕭君赫看著雲皎刻意回避顧忍冬的神態,眸光一沉。
“既是家宴,大家也不必客氣,開宴吧!”
此話一出,其餘眾人才陸陸續續拿了筷子,或是寒暄或是八卦,嘰嘰喳喳鬧作一團。
雲皎很不喜這樣的場麵,她悶頭不出一聲,隻嫻靜吃著碗裏的飯。
可她不找麻煩,總有人會變著法兒的不讓她好過。
不知是誰提著嗓子開了個頭,“誒,我記得今日皇爺爺說了,要讓皇兄皇嫂早日懷上皇嗣,這件事情啊,可馬虎不得!”
蕭長柔假意關切捂著嘴,“哎呀,是啊,皇嫂,那你得多吃些肉,這古來懷胎,身子這麼瘦,得養養。”
雲皎的傷疤再次被揭開,她強扯著嘴角,落落大方,“本宮會盡力的。”
蕭舒作為小輩裏的男人,此刻也沒閑著,“皇兄,這種事情怎麼能讓皇嫂獨自努力呢?身為男人,皇兄也該加把勁了,皇祖爺爺還等著抱重孫呢!”
蕭冉眉頭一皺,狠狠拍了蕭舒的腦袋一把,“你說什麼呢!”
蕭舒吃疼,不服氣的爭辯道,“皇姐,你打我做什麼!我又沒說錯!”
蕭冉卻挑了挑眉頭,似笑非笑看著雲皎,語氣挑釁不屑,“你別忘了,這才是問題,皇兄要努力,也得看看對象是誰不是嗎?”
言下之意,在場眾人皆是心領神會。
她們暗自發笑,都在感歎著蕭君赫根本不愛雲皎,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在他們身上。
等到皇爺爺仙逝,這外人,就更無立足之地了!
雲皎更是清楚的很,盡管所有人都覺得她丟臉丟到家了,但她依然安靜吃著飯,好像自己就是局外人一般,鎮定且毫不在意。
蕭君赫沒有說話,更不會為雲皎出頭,這一出下來,那些個公主都覺得無趣,又開始聒噪的討論起旁的事來。
桌上,有雲皎最愛喝的蓮藕排骨湯,湯底晶瑩,卻是被眾人舀了個七七八八,還剩最後一碗的量。
她伸手去夠勺子,指尖卻觸碰到另一人也恰好伸過來的修長五指上。
雲皎瞳仁一緊,下意識抬頭,就看到顧忍冬正雙眼直直盯著自己,熾熱一閃而逝。
她連忙收回手,“駙馬爺請吧。”
蕭君赫看著,指節捏的發白作響,卻依舊雲淡風輕的樣子。
蕭長柔嬌滴滴開口,“忍冬,謝謝你為我盛湯——”
雲皎挑眉,顧忍冬利索的盛好一碗,卻是遞給了雲皎。
“皇嫂,先來後到,您先伸的手,這碗湯理應是您的。”
“長柔,你若是喜歡,晚間府吩咐廚子再給你做可好?”
蕭長柔蹙眉,雖然不喜,但到底是自己喜歡的人,便柔聲笑了笑道,“好,我就知道忍冬疼我,那我要你親手做的。”
顧忍冬笑笑,“好。”
雲皎看著這一幕直蹙眉,推辭道,“不必了,既然長公主愛喝,給她就是,駙馬爺不用為難。”
顧忍冬嘴角噙著溫潤笑意,“無妨,我日後就是長公主的丈夫,既然稱您一聲皇嫂,這湯,就是我代酒,敬您一杯,還望皇嫂給我一些薄麵。”
雲皎深知推脫不了,隻好伸手去接,“那本宮就受下了。”
也是,他們終究是陌路人,又有什麼可避嫌的呢?
“有完沒完了!”
蕭君赫卻忽地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嚇得所有人皆是回眸看向他。
雲皎端著湯碗的手更是抖了抖。
蕭君赫眼角微不可察抽了抽,方才力道用的太大,手掌火辣辣的疼,但他心裏的火氣卻絲毫未退消。
他強裝鎮定,一把搶過雲皎手裏的湯碗,“喝個湯磨磨唧唧。”
他仰頭喝了一口,蹙眉嫌棄,“食之無味,這什麼糟糕的湯!給朕吩咐下去,往後禦膳房不準再做此湯!”
他憤憤揚手,將湯倒了,卻是狠狠紮進了雲皎心裏。
誰不知道,這是雲皎喜歡的湯,蕭君赫當著眾人麵嫌棄倒掉,還囑咐禦膳房以後不準再做。
說好聽的是湯不好喝,其實就是在打雲皎的臉。
她本就沒有什麼食欲,蕭君赫這樣當眾駁了她的麵子,現在更是連提起筷子的興致都蕩然無存。
顧忍冬不動聲色坐下,蕭長柔挽著他,無盡溫柔,“忍冬,皇兄不過是不喜愛這湯,並非針對你。”
眾人戰戰兢兢繼續埋頭吃飯,沒人敢再大聲喧嘩。
是不是針對,有個眼睛都能看得出來。
他們可不想承受天子怒火。
家宴很快也就散場。
蕭長柔小鳥依人靠在顧忍冬懷裏,語氣撒嬌蹭了蹭他胸口,“忍冬,既然我們都要成婚了,那你就搬來宮裏,同我一起住下吧?”
皇朝人少,這裏便沒有什麼一定要外出建府邸的規矩,公主如果想住在皇宮,是可以做此決定的。
顧忍冬寵溺摸著她的頭,“好,都聽長柔的。”
兩人親密無間的舉動,早已牽扯不了雲皎心中任何漣漪。
可在蕭君赫看來,卻完全是另一番滋味。
分明就是舊情未了。
既然如此......
蕭君赫起身,狹眸微蹙眉眼帶笑,親昵拉過雲皎的手,磁性的嗓音無比好聽,“天黑了,皇後與朕也該去——共度良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