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渺然和趙迢到達百貨大樓時,各自的哥姐正提著大包小包站在大門口,一副等待很久的模樣。
趙芸眉目染著喜意,道:“小渺,恭喜恭喜,從今以後,我們真成一家人了。”
“芸姐,你趕緊罵趙迢,剛才拍照時,他表情就像改卷子的數學老師,就像是我逼婚一樣。”
陳渺然抓準機會,想讓趙芸收拾趙迢一頓,為自己出出氣。
趙芸向來慣著年紀小的陳渺然,但姐弟倆四年未見,她象征性的說了幾句,趙迢趁機接過了姐姐手上的東西。
隨後,幾人坐上了回家的大巴,回到了熟悉的江岸村。
九月十五日,宜嫁娶,祭祀。
按照老一輩的說法,陳趙相對於“換親”,兩家在同一天舉行婚禮,嫁娶送往的禮儀,就不是傳統的“押禮”先生帶著彩禮來迎親,而是陳遠然和趙迢先背著自家的新娘去了族裏祠堂,順利交換新娘子後,各回各家。
趙母本是眼淚汪汪的送著女兒送嫁,等自家兒子牽著兒媳婦回家後,立即破涕為歡,喜悅地坐在堂屋裏,等著兒媳婦敬茶改口。
陳渺然穿著一身紅衣服,黑發隨意一挽,發髻旁邊簪著趙迢特意從昆明買回來的紅絹花,她本就長的好看,絹花襯得人更明豔動人。
趙迢鄭重地拉著人進了趙家堂屋。
押禮先生在旁邊唱詞,“新婦進門來,上敬公婆,下尊丈夫,切莫犯了糊塗賬,錯把娘家當成寶。”
“親戚持酒賀,年年吉祥歲歲樂,金子銀子端上桌子,來年早生貴子。”
等嫁妝全部放好,押禮先生停止唱詞,便讓新媳婦改口喊媽,趙母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道:“一家人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堂屋裏的新禮剛結束,外麵人嚷嚷著“開席了,開席了”。
川南地區的酒席講究吃“九大碗”,菜品可能會因地域、習俗和個人喜好的不同而有所差異,江岸村的“九大碗”包括:軟炸蒸肉、清蒸排骨、櫻桃肉、蒸蛋卷、八寶飯、冬尖燒白、蒸肘子、夾沙肉、鹹燒白九個菜品。
熱氣騰騰的飯菜剛一上桌,大家夥都敞開了肚皮吃,作為喜席主角的陳渺然,還要跟著趙迢一桌桌敬酒,感謝鄰居們拿出鍋碗瓢盆,扛著桌子凳子,熬夜在後廚做菜。
飯桌上,前幾天針鋒相對的城裏文化人們,待趙迢敬酒時,七嘴八舌道:“趙二哥,從我來江岸村那一天,就在等你的婚席了。”
“趙二哥,你這人心性穩重,悶聲幹大事,你四年前悄悄摸摸的去當兵,今年又悄悄摸摸的回來結婚,家庭事業兩不誤,讓我們發自內心的佩服。”
“陳渺然同誌作為村花,要不是與你訂下娃娃親,別說我們外地人,怕是你們村裏人都踏破門檻的提親。”
趙迢望了一眼陳渺然,嘴角的笑意越發耀眼,“今天感謝各位捧場,希望大家吃好喝好,玩個盡興。”
說完,他將酒杯裏的苞穀酒一飲而盡,隨手拿過陳渺然手裏的酒,替她喝光了。
敬完兩排酒席,場壩裏的人漸漸稀少,負責炒菜和端菜的人重新上了三桌新菜,陳渺然和趙迢敬完最後三杯酒,終於落座吃飯。
趙迢喝了很多酒,但沒有喝醉,“小渺,你最愛吃粉蒸肉了,多夾點。”
陳渺然一向討厭酒味,剛才她敬酒的酒杯,十杯有七杯都倒的是苦丁茶,另外三杯苞穀酒,全是趙迢替她喝的。
她強忍著那股濃重的酒味,敷衍道:“在吃,我在吃,你也趕緊吃。”
趙迢故意湊過去,讓那股酒氣熏的更重,“小渺,我去給你盛飯?”
伸手不打笑臉人,陳渺然把陶碗直接遞過去,她早上在家隻吃了幾個湯圓,一直忙活到中午,早就餓得不行了。
趙母看趙迢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又是鐵骨錚錚的軍人,竟然主動去給妻子盛飯,她緊皺著眉頭,想用眼神製止兒子的動作。
“娘,你要添飯不?”
未等趙母回答,趙迢端起母親的飯碗,感激道:“娘,今天姐姐出嫁,我也結婚,你辛苦了,小渺和我一起去給你盛碗飯。”
陳渺然放下筷子,很快站起身,從趙迢手裏接過碗,脆生生道:“媽媽,我給你盛飯去。”
趙母聽了這句話,臉色立馬好起來。
木飯桶放在屋簷下,小夫妻手裏各自拿著一個飯碗,齊身朝屋簷下走去,飯桶裏一共四五個木勺,但陳渺然沒彎腰,任由趙迢打飯。
她望著堂屋裏的嫁妝,有木匠剛做的衣櫃碗櫃,新鮮的蘋果香蕉,還有三四床整齊的新被子。
“小渺,這四年我不在村裏,紅白喪事吃飯時,都是誰給你打飯?”
自從在祠堂接過陳渺然後,趙迢再也不喊她的小名“水苗”,而是一口一聲“小渺”,像是在特意提醒陳渺然,兩人從幼時的發小玩伴,已經變成明媒正娶的新夫妻。
陳渺然理所應當道:“我哥打呀,偶爾他不和我坐一桌時,芸姐會順手幫我。”
“再說了,我有手,你要是不想盛,我自己來。”
趙迢趕緊扔下木勺,急道:“你不是我老婆時,我都給你打飯,你今天成了我老婆,我給你打飯,更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兩人說說笑笑的回了飯桌,陳渺然雙手端著飯碗放在趙母麵前:“媽媽,吃飯。”
“兒媳婦也趕緊吃,今天累壞了吧。”
趙母惦記著陳渺然帶來的嫁妝,她弟弟家的碗櫥壞了,等有了時間,她就給人送過去。
吃完酒席,各家把自家的碗筷整理出來,扛著桌子板凳回了家。
陳渺然係上圍裙,開始幫忙做活。趙家是泥土壩子,在村裏人來來回回的走動中,洗碗水將場壩攪得泥濘不堪,把她新買的布鞋沾滿了泥土。
趙迢也沒閑著,幫著年邁的老人家抬桌子,老人家不好意思道:“迢娃兒,你今天新婚,都還要你幫忙抬桌子,二老爺祝你和小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下午時分,人群徹底散離,陳渺然將吃剩的骨頭拿去喂狗,掃完地後,又給趙迢燒了一鍋熱水,等他回來清洗滿身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