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七年後,十三歲的女兒成了享譽國際的天才鋼琴少女。
無論多麼高難度的曲子,經過女兒的手,都能流淌出美妙的音樂。
可唯有一首普普通通的搖籃曲,無論多少人點,女兒都不彈。
生怕自己彈了這首曲子後,就會再次心軟原諒她的媽媽。
所以當那個女人帶著大師純手工製作的鋼琴找上門讓女兒給她彈一首搖籃曲時。
女兒隻是平靜地搖了搖頭。
“阿姨,我不會彈這首曲子。”
紀知語紅了眼,拉過女兒的手放到鋼琴上。
“怎麼可能,月月不是天才鋼琴少女嗎?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架鋼琴嗎?媽媽已經給你買回來了。以後你有什麼心願就和媽媽說,媽媽全都幫你實現。”
月月冷漠地收回右手。
“不用了阿姨,我現在已經能自己掙錢買鋼琴了,你把鋼琴帶回去給你女兒吧。”
紀知語如墜冰窟,把月月扯進懷裏。
“月月,你在說什麼?我隻有你一個女兒。”
月月似乎有些不解:
“可你不是說雲淮叔叔的女兒才配做你孩子嗎?不是你把答應買給我的鋼琴送給雲淮叔叔的女兒了嗎?”
說到這,月月無所謂地笑了笑:
“沒關係阿姨。你喜歡雲淮叔叔就去養她的女兒吧,我有爸爸就夠了。”
1
紀知語心中百般滋味,任她來之前如何猜想,也想不到女兒的態度會如此堅決。
她卻不知道,我和女兒已經給了她無數次機會,她卻始終無動於衷。
和她結婚的這五年裏,她有無數次機會對我們坦白她的身份,說她其實是季家的大小姐。
她卻始終沉默不語。
每當女兒說想彈鋼琴給她聽時,她都會裝窮敷衍過去。
“好,但是媽媽現在錢不夠,等媽媽掙了錢就給月月買大鋼琴。”
五年裏,我每天帶著女兒去廣場上擺攤賣藝。
她就那麼冷漠地看著,一看就是五年。
每次我們收攤回家,女兒都會憧憬地問我。
“爸爸,我們掙的錢夠買一架鋼琴了嗎?我想給媽媽彈一首搖籃曲,這是我學會的第一首鋼琴曲呢!”
每當這時,我就會數一遍袋子裏的錢,對著女兒搖搖頭。
“還差一點,明天再攢攢,很快就能攢夠。”
終於,在女兒生日的前一個月。
我數了數一袋子的零錢,驚喜地發現夠買一架最便宜地鋼琴了。
可拉著女兒的手來到琴行後,我卻一眼就看到二樓抱著竹馬女兒在挑琴的紀知語。
我顫抖著指著她們正在看的那架鋼琴問售貨員:
“那架琴要多少錢?”
售貨員一臉標準的微笑:
“那架施坦威鋼琴是那位女士很早就訂下的,整架琴都是由德國大師純手工製作而成,售價八百萬。”
八百萬。
一瞬間,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的確有人跟我說過,紀知語的身份不一般,可看著四處漏風的家,和破破爛爛的家具。
打死我也不相信紀知語其實是個有錢人。
現在想來,倒也真是難為她了,居然願意委屈在那個破房子裏五年。
見我沉默,女兒一臉好奇地問我:
“爸爸,媽媽有很多錢嗎?那架琴是她給我訂的嗎?”
女兒還太小,根本看不出二樓幾人的關係。
看著女兒身上洗得發白的連衣裙,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察覺出了我的不自在,女兒主動開口:
“爸爸,媽媽好像有事情要和那個叔叔說,要不我們先回家吧,下次再來買也可以。”
女兒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小的臉上是藏不住的失落。
可我卻沒有注意到,失魂落魄的帶著女兒離開。
回家後,我翻出了戶口本。
按照她的戶籍地社區在電腦上查詢具體地址。
京城明心別墅。
縱然遠在江城,我都聽說過這個地方。
寸土寸金,唯有國內頂尖的富豪才配在那個地方買房子。
紀知語,你瞞得我們好苦。
我有點想知道,你看著我們每天早出晚歸、風雨無阻地去公園賣藝的時候。
是在心疼,還是在嘲諷我們兩個不自量力。
想到這,我自嘲一笑,撥通了離婚律師的電話。
2
過了不知多久,門外傳來腳步聲。
是紀知語回來了。
女兒像以往一樣,熱情的跑到門口去迎接她。
可紀知語卻吝嗇的連個擁抱都不肯給月月。
按理說,月月早就對母親的冷漠習以為常了。
可今天卻不知怎地,拉著紀知語的衣角不讓她走。
“媽媽,你能給我買一架鋼琴嗎?我同學的老師教她彈搖籃曲,我聽了一遍就會彈了,我想談給你聽。”
“好,等我掙了錢就給你買。”
紀知語像往常一樣敷衍。
“要等到什麼時候?”
月月今天似乎格外固執,偏要問個答案出來。
紀知語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答應了。
月月激動地抱著我的腿歡呼。
“爸爸,我就要有鋼琴啦!到時候我要給你和媽媽彈好多好多曲子!”
我也為女兒高興,期待聽到女兒的演奏。
可一天,兩天......一周過去了,紀知語答應的鋼琴卻連影子都沒看到。
某天早上,我看到女兒躲在被窩裏偷偷哭。
紀知語也看到了,卻絲毫沒有反應。
反而是看到了我,紀知語眼睛一亮。
“你來正好,這個中藥我不會熬,你幫我熬好裝保溫桶裏,我要帶走。”
中藥?
我仔細辨別了一下裏麵的藥材。
肉蓯蓉,黃精,杜仲......
都是補腎壯陽的藥材。
是給杜雲淮熬的吧。
喝了藥以後他們要做什麼呢?
我仿佛聽到了“澎”的一聲,紀知語的這句話點燃了我心裏的最後一根引信。
我的火氣一下就頂到了腦門,手裏的包也砸到了她頭上。
當我反應過來時,眼淚已經下來了。
明明挨打的是紀知語,可哭得更難過的卻是我。
被打後,紀知語本來也起了火氣,可看到我的眼淚,她的脾氣卻一下子被澆滅了。
“不熬就不熬,你至於這麼大脾氣嗎?”
“你答應月月的鋼琴呢?”
似乎是早就忘了鋼琴這回事,紀知語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隨即用不耐煩掩飾過去。
“我會買的,你至於像催賬一樣嗎?”
會買的。
五年裏,這種話她說過無數次。
可石頭扔進水裏還能聽個響,紀知語的話卻連水花都激不起。
我闖進女兒房間,把她從被子裏拎出來。
“我要和你媽媽離婚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國外好不好?”
出國這件事對於月月來說似乎太過於遙遠。
但這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季家在國內的權勢太大,隻有出國月月的天賦才能得到更好的發揮。
而我所有的存款加起來,剛好購買一趟不返程的機票。
看著我通紅的眼圈,女兒撲到我懷裏輕聲說:
“爸爸,我們再給媽媽一個機會好嗎?”
“到我生日那天,如果媽媽還是不記得,我們就離開。”
“好。”
紀知語,這是我和月月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3
第二天一早,我和女兒照常出門擺攤。
我本來也是名牌大學畢業。
但為了照顧月月,脫離社會時間太久。
沒有公司願意收我。
無奈之下,我隻能帶著月月來公園擺攤賣藝。
除此之外,我還賣一些玩具零食之類的小東西,月月則在旁邊唱歌跳舞攬客。
月月嘴甜又乖巧。
很多人看在月月的份上也願意來光臨我的小攤。
“老板,你這雪糕怎麼賣?”
“三塊一個,五塊兩個。”
我抬起頭,發現來買東西的居然是杜雲淮。
“那我來兩個,老板你動作快點,別讓我老婆發現。”
像做賊一樣,杜雲淮遞給我十塊錢,然後左顧右盼的,偷偷把雪糕塞進兜裏。
就在這時,一隻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伸了出來,抓住了杜雲淮的手。
“雲淮,我說過很多次了,你正在喝中藥,不能吃涼的。”
“老板,這雪糕我們不要了。”
視線和我對上的一瞬間,紀知語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
偏偏杜雲淮還恍若未覺。
“別呀知語,你看她家小孩多可愛,我們買兩根吧,就當是照顧她生意了。”
此刻,杜雲淮眼中的憐憫反而更像是刺痛我的利劍。
“嘶~”
一個不小心,手中的毛衣針刺穿了我的手指,鮮血瞬間就湧了出來。
看到我流血,紀知語皺起了眉,下意識就朝我走過來。
“知語!我頭好痛!”
下一秒,杜雲淮就捂住了頭痛呼起來。
聞言,紀知語立刻轉過頭,讓杜雲淮把頭搭在她肩膀上。
背著紀知語,杜雲淮得意地對我笑了笑。
原來,她早就知道我是誰。
那一瞬間,我的心裏仿佛被人刺進了一根針,酸麻脹痛。
“爸爸,你沒事吧?”
月月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擔心地湊到我跟前,小口幫我呼氣。
“爸爸沒事。”
我心裏一軟,把月月擁進懷裏。
幸好,我還有月月。
紀知語扶著杜雲淮往外走,月月不明所以,還想喊她回來。
“媽媽,爸爸受傷了,你快來幫他弄一下。”
聞言,紀知語腳步一頓。
可隨即,卻頭也沒回的離開了。
隱約間,我還能聽到杜雲淮的聲音。
“知語,那時你的女兒嗎?”
“不認識,可能是認錯了。”
認錯了。
原來我和女兒陪伴她五年,到最後留給我們的,居然隻是一句認錯了。
我溫柔地摸了摸女兒的頭:
“聽到了嗎月月,那個阿姨不是媽媽,是我們認錯了。”
4
傍晚,琴行突然給我打來電話。
說有一架鋼琴等我回家簽收。
聽琴行這麼說,我迫不及待地帶著月月回家。
紀知語居然早就在家裏了。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紀知語就一把把我拉進了臥室。
“你的手沒事吧?”
拉過我的手,紀知語小心翼翼地查看。
我把手抽回來,急切地問她:
“我手沒事,你買的鋼琴呢?”
“什麼鋼琴?”
我以為她是想給月月一個驚喜,笑著對她說:
“別裝了,琴行已經給我打電話了。”
聞言,紀知語目光閃爍。
“琴行可能是打錯了,你放心,等我有空就去買。”
等她有空。
紀知語明明已經有空到陪杜雲淮逛公園,卻沒時間去給孩子買一架早就答應好的鋼琴。
我掩飾不住心中的失望,垂下了胳膊。
不知道一會兒該怎麼和月月解釋。
就在這時,手機嗡了一聲。
我點開,居然是一條好友申請。
我預感到了什麼,心臟猛跳了一下。
我通過了申請,點開了朋友圈。
第一條是剛剛發的。
是一個小女孩和鋼琴的合照。
配文:“謝謝紀媽媽送的鋼琴。”
正是我和月月那天在琴行看到的那台施坦威。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
原來鋼琴的確是今天派送,隻是收貨的人不是我們而已。
可能是由於心虛,紀知語這天晚上格外溫柔。
耐心地給月月洗了腳,還給她講了童話故事。
月月驚喜到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做夢都不敢想的。
紀知語離開月月房間前,月月小心地拽住了她的衣角:
“媽媽,下周一是我的生日,老師幫我辦了生日會,你也來參加好嗎?到時候我彈搖籃曲給你聽。”
看到月月小心翼翼的模樣。
紀知語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好,媽媽到時候一定去。”
得到了紀知語的承諾,月月無比開心地進入夢鄉。
第二天,月月第一個到了幼兒園。
認認真真地邀請每個小朋友來參加她的生日會。
“到時候我媽媽也會來哦!”
看到月月一臉期待的模樣,我心裏一陣忐忑。
紀知語,你可一定要來啊。
月月用她這些年在公園賣藝時,周圍那些爺爺奶奶給她的“打賞錢”買了一件嶄新的公主裙。
“爸爸,這還是我第一次上台演出呢,一定要穿的正式點,這樣媽媽才不會覺得丟臉。”
月月生日這天盛裝打扮,穿上了嶄新的公主裙,戴上了她一直舍不得戴的塑料王冠。
和老師一起站在幼兒園門口迎接小朋友們的到來。
等啊等,等到所有的小朋友都到齊了,紀知語都沒有出現。
我給她打了無數個電話,打到第十八個的時候,紀知語終於接了。
結果我還沒來得及說話,紀知語不耐煩的聲音就傳了過了。
“雲淮的孩子今天有鋼琴比賽,別給我打電話了。”
“可是你答應月月,要來聽她彈搖籃曲。”
“她又沒學過,能彈個屁出來。”
看著月月突然變得煞白的臉色,我緊張地抱住她。
她卻仿佛一瞬間突然長大。
月月平靜地拿過我手裏的電話:
“沒關係的,你忙的話就不要過來了。”
“你不用給我買鋼琴了,我也不會再求你聽我彈搖籃曲了。”
說完,月月“啪”的一下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頭,紀知語心神一震,起身就要往外走。
見狀,杜雲淮趕忙拉住了她的袖子。
“怎麼了知語,若若馬上就要上台了。”
紀知語顫抖地打開手機,下意識撥通我的電話。
可這次,電話這頭卻隻剩下了忙音。
把紀知語的號碼拉進黑名單前,我給她發了最後一條信息。
【你不用來了,我們也不需要你來了。】
下一秒,原本空空如也的聊天框被消息堆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