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離了婚,我也允許她留在我身邊,她隻會感恩戴德,不會聲張的,舍不得我名聲受損。”
“不用顧忌她,她就是奴才命,讓她照顧你養胎。”
“好了,文倩你就是心軟想太多,她沒有地方可以去,也離不開我,隻能乖乖聽話。”
李安寧站在門口,聽著肖晉安的這些話,握著菜籃子的手發白,緊緊抿著唇,神思有些恍惚。
她這會兒本該在醫院值班的,不過醫院領導和她說,打算送她去京醫大學深造。
她是心動的,怕肖晉安生氣,他很討厭她自作主張,決定和他商量商量再說,爭取他的同意。
為此,還特意先去買了菜。
若是不回來,還真聽不到這些話,也不知道相處多年的丈夫,還能更惡心。
她一直認為肖晉安很好。
因為他從不打她,也不要求她上交工資,生得也好看,她就覺得,這算是很好的男人了。
能和他一家人,無論什麼事,都是可以忍的,家庭是要經營的。
可生活裏的點點滴滴,一句一句的貶低,終究是將她的熱心腸變冷了,無數夜裏淚撒枕頭。
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有想過離婚。
可笑......
原來他平日裏對她的口直心快,不是性格使然,而是覺得她無枝可依,好欺負。
這一刻,吊著她努力經營和他的感情的那口氣,四分五裂。
她推開門進去。
肖晉安和趙文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兩人腿挨著腿,離得很近,趙文倩的頭發糾纏著他的手臂。
見她回來,趙文倩忙離遠了一點,笑盈盈的和她打招呼,“安寧,你怎麼回來了,不是在上班?”
李安寧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話,隻是將菜籃子擱在桌上,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
肖晉安皺著眉,“你不是替文倩值班嗎?回來發什麼脾氣,誰招你惹你了。”
“好了好了。晉安哥,安寧也是累了,才會這樣的,你別和她計較了。”趙文倩連忙勸他,語氣溫柔的安撫著。
肖晉安沒再糾結,而是扭頭吩咐李安寧,“既然買了菜,就去做飯吧。”
自從趙文倩從鄉下回來,就一直住在這裏,李安寧伺候著兩人,一句多話也沒有。
此刻,她一動不動,“我不餓。”
肖晉安來了脾氣,“你不餓,那還有人餓呢。前幾天不是你給文倩做的超聲波嗎?她肚子裏有孩子,經不起餓。”
“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
“胡說什麼。”
李安寧攏著袖子,語氣慢吞吞的,“那你急什麼?”
趙文倩忙說道,“你們別吵呀,哎呀,我去做飯吧,安寧也嘗嘗我的手藝。”
她拎菜籃子往廚房走。
臨走前,她還嬌嗔著叮囑肖晉安,“晉安哥,好好說話,不許和安寧吵架。”
客廳裏,隻留下了兩人。
肖晉安歎了口氣,拉著李安寧的手臂,強迫她轉過身來,開始了長篇大論。
“安寧,是我們欠了文倩的。當初我要是和她結婚,她也不會被強製下鄉,更不會被人強迫,懷了孩子。”
“現在大運動是結束了,可是文倩回來沒多久,才落實了工作。現在月份小,肚子看不出來,之後被人發現了,肯定會有人刨根問底的。”
“要是被人知道,她未婚懷孕了,一定會被罵。”
“她也不能在我們醫院打胎,要不然沒法做人。”
“反正也沒人知道你我是夫妻,偷偷把離婚證領了,我和文倩結婚,月份差不多,也能掩人耳目。”
“你放心,是假結婚,我和文倩不會有什麼的。你和我,一直都會是夫妻的。”
他看著李安寧不為所動,又歎氣,語氣軟了幾分,“安寧,文倩肚子裏的孩子,需要一個爸爸。”
李安寧哦了一聲,油鹽不進,“那就找孩子爹去啊。”
“你怎麼這麼冷漠?她也是可憐,被人欺負了,孩子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肖晉安剛剛那一番話,白費了口水,沒好氣的指責起來。
李安寧也沒客氣,“原來是野種啊。”
趙文倩從廚房裏奔出來,一雙杏眸裏,已經湧出了淚水,“安寧......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也不是我願意的啊。”
她和李安寧說話,目光卻是看的肖晉安。
“看他幹什麼?難不成你們倆真的搞破鞋了?”李安寧冷笑了一聲,不給她留任何麵子。
她當然知道,孩子不是肖晉安的,畢竟趙文倩返城隻有半個月,肚子都有快兩個月了。
隻能說,肖晉安是真的偉大,為了她,也願意喜當爹。
肖晉安沒見過她如此尖銳的一麵,李安寧在他麵前都是柔和的,又或是沉默寡言。
他覺得權威被挑釁,臉色鐵青,徹底怒了,“這麼不會說話,就去上班冷靜冷靜,晚上回來再談。”
他連拉帶拽,不顧李安寧的反抗,把她推到門外,還把門給反鎖了。
他篤定,李安寧一定會乖乖回去給趙文倩頂班的。
她向來習慣粉飾太平,不會給他添麻煩的。
等晚上回來,她就會同意這個方案了。
李安寧沒有拍門,隻是整理了下被他拽得歪斜的衣服。
朱霞在門口梳著頭發,嘲笑道,“被趕出來了?我要是你啊,就老老實實的,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死皮賴臉的,有什麼用?全醫院都知道,文倩才是肖主任的心上人,你要點臉吧,醫院現在又不是沒宿舍,非要當電燈膽。”
李安寧看了她一眼,沒吱聲。
朱霞是縣醫院的護士,去年縣醫院擴建才招進來的。
原來的縣醫院,從上到下,職工還不到三十人,而她她是1976年就進的縣醫院,她雖然年輕,也算是醫院的老人了。
十歲的時候,李安寧就跟著爺爺去了鄉下,直到75年,爺爺病逝,有著肖晉安爺爺的幫助,她才從鄉下回來。
父母聽說了,又想賣她一回,肖爺爺以四百塊錢的巨款買斷式的彩禮,讓她嫁給肖晉安。
她那時剛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又發現肖晉安是那個在她十歲被父母命令不許回家時,陪著她在寒冷夜風中,給了她一個饅頭的少年。
這場不堪的婚姻,她那時是歡喜的。
可是,肖晉安很厭惡她,對她的態度很差。
他常說,要是沒有她的話,他就能和趙文倩結婚了,趙文倩也不用被家裏牽連下鄉了。
說得她很愧疚。
又有肖爺爺的恩情在,她也喜歡肖晉安,這些年不停的退讓和討好,成了習慣。
從結婚後進了醫院,他就不許她說兩人是夫妻,她同意了。
提幹部的時候,她沒有競爭,直接讓給了他,因為他年齡比她大五歲,是男人,沒有點成就遭人笑話。
去年分房子到這邊,也是她熬夜值班,憑著先進職工才能申請來的兩居室,而申請書,也是她的名字。
可對外宣稱,現在住的房子是他的。
家屬院的人,都不知道兩人是夫妻。
人們知道的,隻有——她李安寧,是肖爺爺故友的女兒,肖家幫她找工作,她恩將仇報,纏著肖晉安,妄想嫁給他。
而肖晉安心善,看她可憐,也沒分到宿舍,就默許她住在他的房子裏。
尤其是擴建後,職工變多了,肖晉安又算得上年輕有為,生得一副好皮相,他爺爺還是退休的副院長,隨著醫院擴建,含金量上升。
而她呢,一直是超聲波科室的一線職工,她爺爺曾經出了醫誤,被踢到鄉下的,她也有汙點。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是這一年來,院裏的人常譏諷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