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彥睜開眼睛時,喬菱月已經起身,絲綢被單從她肩頭滑落,露出光潔的背部曲線。他下意識伸手想觸碰那道在昏暗燈光下泛著珍珠光澤的肌膚,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醒了?”喬菱月頭也不回,聲音裏帶著事後的慵懶,卻又透著一絲薑彥熟悉的疏離。
“嗯。”薑彥收回手,撐起身體靠在床頭。
他看著她彎腰拾起地上散落的衣物,動作優雅得像隻貓。三年來,這樣的場景重複了無數次,但每一次都讓他的喉嚨發緊。
喬菱月沒有去浴室,而是從床頭櫃抽屜裏取出一個牛皮紙袋,轉身遞給他。她轉身時,睡袍腰帶鬆鬆垮垮地係著,露出鎖骨下方他剛才吻過的位置。
“簽了吧。”她把紙袋丟在床單上,發出一聲悶響。
薑彥接過紙袋,手指微微發顫。他慢條斯理地打開,果然看見包養關係結束的協議和一張黑金卡。卡麵反射著冷光,刺得他眼睛發疼。
“蕭逸要回來了?”薑彥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
喬菱月挑了挑眉,似乎驚訝於他的直接。
“下周的飛機。”她走向衣帽間,聲音從裏麵飄出來,“你知道規矩。”
是啊,規矩。
從三年前他主動接近喬菱月開始,就知道自己不過是她的竹馬蕭逸的替身。那時候蕭逸出國深造,而她需要一個陪伴,他需要流水般的錢給外婆治病,各取所需。
薑彥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麵上。
他拿起文件,厚厚一疊,喬菱月已經簽好了名,字跡驕傲得像她這個人。那張黑金卡裏的錢,應該足夠支付外婆接下來所有的治療費用了。
他拿起筆,找到簽名處。
筆尖剛觸到紙麵,喬菱月的手機響了。
“逸哥哥?”她的聲音瞬間柔.軟下來,薑彥的手頓住了。“現在?......好,我馬上到。”
喬菱月匆匆從衣帽間出來,已經換好了外出的衣服。她看都沒看薑彥一眼,抓起包就要走。
“菱月。”薑彥鬼使神差地抓住她的手腕,“能不能......再等一天?”
她轉身,眉頭微蹙,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他身上。
“薑彥,我們一開始就說好了。”她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一個替身,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就一晚。”他聲音嘶啞,“就當......售後服務?”
喬菱月猛地抽回手,眼神像看一塊肮臟的抹布,冷笑著說:“要加錢是吧?卡裏的五百萬還不夠你花?”
薑彥鬆開手,忽然笑起來。他笑得肩膀顫抖,眼角泛起水光。
“喬總大氣,足夠了。”他抹了把臉,“以後寂寞了隨時找我,老顧客八折。”
喬菱月臉色驟變,抓起梳妝台上的香水瓶砸過來,是他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
薑彥不躲不閃,玻璃瓶擦過額角,在牆上炸開一朵水晶花,薰衣草香瞬間彌漫。
“趕緊滾!”她摔門而去。
薑彥摸了摸額角的血痕,繼續慢條斯理地收拾行李。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他來時就一個帆布包,裝著兩件洗得發白的襯衫和一條牛仔褲。這三年的高定西裝、限量手表,他一件沒拿。
剛拉上帆布包拉鏈,房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穿駝色大衣的男人站在門口,身後跟著眼眶發紅的喬菱月。
“逸哥哥,真的不用......”她聲音軟得不像話。
蕭逸沒理她,大步走進來。
“你就是那個替身?”他上下打量薑彥,目光在對方赤著的腳上停留片刻,露出嫌惡的表情。
薑彥沒說話,彎腰拎起帆布包。
“站住。”蕭逸攔住他,“月月心軟,我可沒那麼好騙。把包打開,誰知道你偷拿了什麼。”
喬菱月站在蕭逸身後,眼神閃爍:“薑彥,你就讓逸哥哥檢查一下......”
薑彥看著這對璧人,忽然覺得好笑。
“根據《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九條,非法搜查公民身體或住所構成侵權。”他平靜地說,“要搜可以,叫警察來。”
蕭逸臉色一沉,突然搶過帆布包倒扣過來。
幾件舊衣服、一個磨皮的皮夾、半瓶降壓藥散落在地,還有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皮盒子摔開,露出裏麵五彩的玻璃糖紙——那是外婆撿垃圾時給他留的“寶貝”。
“就這些破爛?”蕭逸用皮鞋尖撥弄著糖紙,嗤笑道,“看來月月給你的錢都拿去賭了吧?”
喬菱月皺眉:“薑彥,你......”
薑彥蹲下身,一件件撿起自己的“破爛”。
蕭逸從錢包抽出一疊鈔票,甩在他臉上。粉紅色紙幣紛紛揚揚落下,像場滑稽的雪。
“賞你的。”蕭逸摟住喬菱月的腰,“以後別出現在我們麵前。”
薑彥一張張拾起鈔票,疊整齊塞進口袋。
“謝謝。”他站起身,笑得無比真誠,“祝二位百年好合。”
走到門口時,他聽見喬菱月小聲問:“逸哥哥,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想給你驚喜啊。”蕭逸的聲音黏膩得像融化的糖,“那個替身沒碰我的鋼琴吧?”
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薑彥終於鬆開緊握的拳頭。掌心四個月牙形的傷口滲著血,他卻感覺不到疼。
三個小時後,薑彥接到市中心醫院的電話。
薑彥站在VIP病房外的走廊上,將黑金卡緊緊攥在掌心,卡片的邊緣幾乎要嵌入皮肉。
“薑先生,很抱歉。”醫院行政主管推了推金絲眼鏡,聲音裏帶著程式化的歉意,“喬小姐已經通知我們,終止與您的所有醫療協議。”
病房裏,外婆正在午睡,瘦小的身體在寬大的病床上幾乎看不出輪廓。
三年來,這是薑彥第一次看到她睡得如此安穩——多虧了頂級醫療團隊的精心護理。
“我可以用自己的錢繼續支付。”薑彥壓低聲音,將黑金卡遞過去,“這裏麵至少有五百萬。”
主管的目光在卡片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浮現出一絲幾不可察的譏誚。
“恐怕不行。喬氏集團是我們醫院的大股東,喬菱月小姐特別交代......”他頓了頓,“您和您的外婆,今天必須離開。”
薑彥的指節泛白。
三個小時前,他還是喬菱月床上的常客;現在,他連為外婆爭取一張病床的資格都沒有。
“至少讓我們待到明天。”薑彥的聲音沙啞,“我需要時間找新的醫院。”
主管搖搖頭,兩名保安已經無聲地出現在走廊盡頭。
當護士拔掉外婆的輸液管時,老人驚醒了,她茫然地看著四周,枯瘦的手抓住床單,像孩子般無助。
“小彥,這是怎麼了?”
薑彥蹲在床邊,握住外婆的手。那隻手上有常年撿垃圾留下的繭子和疤痕,卻比任何人的手都溫暖。
“我們換家更好的醫院。”他輕聲說,幫外婆穿上外套——那是三年前的舊衣服,袖口已經磨出了毛邊。
收拾行李時,薑彥發現病房角落裏堆滿了昂貴的營養品和藥物,都是這三年來喬菱月派人送來的。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隻拿走了醫生開的降壓藥。
醫院的玻璃門在他們身後關閉,發出冰冷的“哢噠”聲。
薑彥輕鬆地笑著接過護工推來的輪椅:“走,外婆,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