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做派

容風停瞧著平靜沉穩的女兒，一時不知再說什麼。

是微生嫵再開口：

“父皇，兒臣有問。”

兩年來對他冷冰冰的女兒忽然主動說話，容風停高興還來不及：

“阿嫵問。”

“昨日您召見臨陽侯，您可有獎賞他？”

昨日，她問君燼想要什麼，那男人沒說。

越是不說，她越想知道。

“臨陽侯捉拿逆黨餘孽有功，自是要封賞的。但昨日他說，暫未想好，讓朕寬容寬容。”

對有功者封賞，大淵是必須做好的，有功者若不要封賞，就是罪了。

君燼說留著等以後，想來是個聰明人。

微生嫵一猜便知這男人推辭的借口，輕輕一笑：

“父皇，君侯可是用冊後大典在即，說是大典之後再討封賞？”

“阿嫵聰慧。”

在容風停心裏，自己這個女兒，天賦異稟，假以時日，不輸男子。

今年她才十九，便已文武俱佳，他絕對是驕傲的。

且不論未來如何，容風停對她的偏心和偏愛從未變。

“父皇，與兒臣說說君侯可願？”

想了想，微生嫵總感覺自己要提防這個君燼。

容風停見女兒心係政事，又能初次見麵便看出君燼的特別之處，完全有他的影子。

自是欣然答應。

半個時辰後，淵帝離開。

微生嫵站在門口恭送，待確定淵帝走遠，她的侍女素離來到身邊，幾分憂心：

“主子，君侯的卷宗，拿到了。”

說著，卷宗被拿在微生嫵手上。

自昨日與君燼邂逅，微生嫵便派遣素離去宮裏盜取卷宗，自然，她會還回去的。

凝著手中紫色布帛所製的卷宗，她神色平淡，僅一秒，便把卷宗收進袖子裏。

轉身往裏走。

素離又道：

“主子，過幾日是大淵兩年一次的春花節，方才有下人來說，問您是否要赴節會。”

春花節，乃大淵專為弱冠左右的男女所設的節日，兩年一次，每次都有不同的操辦東家，參與的，多是世家和大官的貴子貴女。

素離清楚主子不喜熱鬧，本不想提此事，然而微生嫵剛回來兩年，外人對她的了解不深，且片麵。

不利於她。

再不多出去轉轉，露露麵，那外界該當回到前些年的：

聖上有個皇女，卻無人知曉。

她這兩年在京城鬧出的大事不少，可單單在京城，是不夠的。

起碼，玉華公主的名聲要傳到偌大的江湖去。

微生嫵聽言，懂素離的意思，淡淡道：

“素離，你說，本殿這兩年做的些許事，皆為立本殿的威信，讓整個大淵知曉，當今聖上雖無皇子，卻不可輕視大淵、輕視本殿。

這威信如今立的是否夠了？

亦或者，本殿如此精心籌謀，是否值得？”

難得聽見主子說那麼多話，素離一時腦子轉不過來：

“主子，您此話何意？您回京，是大淵之幸。

主子乃一國公主，本應受萬人尊敬，威信立與否，在屬下看來並不要緊。

然籌謀，這……是昭明皇後心係容氏江山所在，您立誓要完成昭明皇後遺願。

您，悔了？”

微生嫵搖搖頭，閉了閉眼，輕歎道：

“本殿從不悔。隻是，身為一國公主，就該桎梏自己嗎……”

“主子……”

素離知道，這是微生嫵又想母親昭明皇後了。

若非昭明皇後所托，這大淵，還真就憑空消失一位驚才絕豔的公主……

因為長長十七載，微生嫵這個公主，似有若無。

“無妨。”女人斂去眸中的複雜之色，再道：

“本殿不過想到方才父皇之言，心有不甘罷了。

容氏江山本不應母親所守，然她說因為她是父皇的妻子，妻隨夫綱，誓要幫他守。

可到頭來，母親連個皇後的頭銜都沒有，死後才獲個好聽的‘昭明皇後’追封。

可笑可笑。”

並且她微生嫵，十七年不被人記住，一接回京便要承擔護國忠君的大任，就因為那公主二字、那皇族血脈之根。

興許是在花花惹人眼的江湖待得太久，做公主兩年，亦未能撼動微生嫵心底的那份追逐自由、浪跡天涯。

猶記得前些年置身江湖，連她都不記得自己是公主，於是日子快意、逍遙、平淡而純粹。

素離忙道：“主子，此些話說不得。”

隨意攀談聖上旨意，是大罪。

盡管素離對於昭明皇後慘淡一生亦憤憤不平。

“本殿忍不下。”

微生嫵理了理右臂的袖子，神色變化幾分：

“這兩年，倒叫本殿的脾性越發不討喜了。”

動輒殺人、劈屋，她承認自己有錯。

但也是被逼至此。

回到裏屋，坐在榻上。

她想了想，冷冷嗤笑一聲：

“經昨日之事，京城中達官貴人、世家大族怕是不想看見本殿現身春花節的。

吩咐下去，此次節宴，本殿必然前去。”

素離應下，又說：

“此次春花節負責操辦的東家是寧家，寧家家主是戶部尚書，在朝廷中權力不小。

主子，此次節宴，來的雖都是各家弱冠的千金及公子，卻不可小覷。”

近乎全京城有頭有臉的年輕一輩都會來，年紀大的雖說來不了，但這些公子、千金所代表的勢力，該是要注意的。

“自然是不可小覷，”微生嫵輕輕勾唇，幾分陰諷劃開冰涼的眸光：

“寧尚書的親妹，沒過多久便是皇後了。能小覷嗎……”

兩年來，多少權臣機關算盡想要讓自己家的女眷去攀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都未做到。

而寧家家主寧修不過一介尚書，有此本事，想來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方才，淵帝提及冊後之事，微生嫵不願多聽多說。

在微生嫵眼裏，能配得上那個位置的人，從來都是她的母親。

奈何為大淵拚了命，最終也隻是死後追封……

“素離，你說，本殿若是惹上寧家，會如何？”

微生嫵漫不經心支起頭，笑得又狠又冷。

素離這兩年越發猜不透主子的心思，隻有擔心：

“主子，春花節齊聚各家大族後輩，寧家定是重視操辦的。

寧家又有即位皇後，您當暫避才是。”

“遇難則退，可不是大淵張揚跋扈、目無王法的玉華公主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