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我呢?
再一次被同樣的姿勢抵在門後。
黎念的心情,從下午的隱忍忐忑,漸漸變得迷茫失落。
因為薑芸的出現,婚約一筆勾銷。
自始至終,她都不知道盛聿明對自己和盛鑫結婚,是不是真的同意?
她又不想問,怕聽到不好的答案。
風衣下擺一緊,盛聿明將公寓鑰匙塞回了她的口袋裏。
“今晚守著老爺子,明天跟我回去。”
“……”
黎念抿唇:“不了吧。”
“黎念,耍脾氣也要個限度。我最近很忙,沒工夫……”
盛聿明陰鷙的眸子,冷冷地看過來,似乎在警告她,適可而止。
“因為叔公們的話嗎?”
黎念猜想,勤勤懇懇,辛苦打拚出來的事業,隻因為盛鑫身體健康,又有現成妻兒,就要拱手讓人,的確讓人不甘。
“嗯。既然知道,就聽話一點。”
盛聿明將輪椅輕輕往後一退,一邊進屋,一邊說:“去把行李拿來,今晚睡這。”
黎念沒有跟上,拳頭緊緊攥緊,指尖戳入指腹,下了很大決心才開口。
“那你也結婚吧!”
結婚?
盛聿明調整輪椅的方向,慢慢轉了過來,意味深長地抬眸望向黎念,唇角緩緩勾起。
“你讓我結婚?”
“對!”
“和誰?”
“和……”
黎念心頭一酸,有個名字在喉嚨口打轉,卻始終說不出來。
她咬著牙,回想下午在茶水間聽到的八卦。
“聽說盛總又是帶著舒總監去開會的,一去就是半個月,這麼明目張膽啊?”
“不知道了吧!盛總一路資助她學習,盛安的企業獎學金一個不落,都是她的。我懷疑,那玩意一開始就是為了她設立的。”
“女大學生和商界大佬,嘖嘖嘖!我聽說,舒怡還是盛總親自招進公司的,才3年啊,就當總監了!”
“哎呦喂,你快別說了,她保不齊是盛總的白月光呢!”
“……”
廣告部負責人舒怡,業內知名的野外攝影師,拿過不少大獎,能力實至名歸。
公司人多,空穴來風,張口就來,黎念從沒有放在心上。
偏偏舒怡不一樣。
黎念愛好攝影,一度拿舒怡當過偶像。兩人還是同一所大學,勉強能叫聲學姐。
當初,剛來盛安當管培生時,黎念央求要去廣告部。
被盛聿明一口否決,說她水平太嫩,去了也是添亂。
添誰的亂,不言而喻。
黎念臉皮薄,最怕盛聿明看不上她,便再也沒提過。
現在才知道,舒怡可能是盛聿明的白月光。
原來如此。
是怕暴露小情人的存在,故意不讓她去的吧。
“想什麼?”
盛聿明朝她打響指,拉回人遊離的思緒。
黎念猛然回神,訕笑:“大伯母會不會還讓我去分公司幫盛鑫?”
盛聿明半天沒說話,眯著眼睛,右手無名指在輪椅扶手上慢慢畫著圈。
“我們是在討論這個嗎?”
黎念低頭,躲開盛聿明的目光,心臟撲通撲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緊張。
她試探:“你可以安排我去廣告部嗎?我想跟著舒總監學習,不想去分公司。”
“跟著舒怡?想學什麼?”
盛聿明隱匿在射燈陰影裏,表情晦暗不明。
“……攝影。”
黎念張了張嘴,機械回答,但腦子裏,卻回蕩著盛聿明喊舒怡名字的聲音,溫柔,隨和。
進入盛安的第一課,盛聿明教過她,稱呼人要懂禮貌。不能直呼其名,帶上職務抬頭,還得官升一級,去掉副職。
她覺得有趣,喊了他好久的盛大總裁,當做情趣。
顯然,這條對舒怡並不適用。
“我記得你剛來公司,就想去廣告部。舒怡有那麼大的魅力?”
“盛總不覺得舒總監很有魅力嗎?拿過攝像獎,拿過盛安的企業獎學金,短短三年,就坐到了總監的位置。”
她倒是真心實意地在誇,但心裏如同浸透了檸檬汁,酸澀無比。
“的確優秀,不然我也不會招她進公司。”
盛聿明黑沉的眼眸,倏地閃過一抹笑意。
他長臂一攬,直接把人摟進懷裏,極為熟練地褪掉她的風衣,扯開襯衣上的蝴蝶結領帶,指腹劃過下午在鎖骨上留下的痕跡,態度慵懶。
黎念渾身戰栗,盯著他唇角的笑意。
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她反複回憶,盛聿明這麼對自己笑過嗎?
這種純粹的欣賞欽佩,不帶任何一點雜念的笑。
貌似……是沒有的。
盛聿明不喜歡她。
但凡他對自己有一點點的動心,也不可能對訂婚無動於衷。
兩年了,他的心比石頭還難捂熱。
黎念悵然若失。
她甚至後悔用想去廣告部的由頭,試探盛聿明。
“真心想去,也不是不行。”盛聿明抬眸盯住黎念,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嫁給我。”
“別開玩笑了。”
黎念聞言,身體一僵,尷尬地別過臉,但人還在坐在盛聿明的腿上,說出的話顯得很沒有力道。
盛聿明捏住她的下巴,扳正臉:“不是你提議結婚的嗎?”
“叔公們用那樣的借口奪權,我好心提議……”
“哦。”盛聿明輕笑,“還以為你是玩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釣我呢!”
“誰釣你?”
黎念掙紮起身,撈起風衣,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扔到地上,“鑰匙我不要!我們結束了。你想找誰結婚都行!你肯定有喜歡的人啊!去追啊!”
“我喜歡的人,大概嫌棄我的腿。”盛聿明淡淡瞥她,“追不到。”
黎念微怔,雙眸倏地蒙上一層霧,喃喃:“她……嫌棄你的腿?”
沒有搭腔。
盛聿明轉過輪椅,沙沙地往臥室裏側推去,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雙腿上。
背影清瘦,尤為落寞。
黎念盯著他看,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喜歡的人……追不到……
原來,這世上還有盛聿明做不到的事情。原來,他真的有喜歡的人,隻是追不到。
頃刻間,過去的親密時光,變得無比羞恥和令人絕望。
“盛聿明,當初選我來盛家,根本沒算過八字吧。我鎮不了宅,也安不了家。不如,讓我走吧。過去十年,欠盛家的,我會慢慢還。可以嗎?”
黎念的聲音很輕,說是商量,但去意已決。
“你再說一遍!”
“等畢業後,我想去外地工作……”
盛聿明的輪椅又轉了回來,臉色陰沉,一把揪住黎念的手,咬牙切齒道:“想用錢打發盛家?黎念,我太慣著你了,是吧!明天和我領證,沒得商量!”
“我要和你斷了!”黎念奮力掙紮,淚水忍也忍不住,“不要在一起了!”
“我和你在一起過嗎?”
盛聿明手上的力道加重,譏諷道:“我們不是各取所需嗎?”
臥室陷入短暫的安靜。
黎念的嗚咽在喉嚨打轉,淚眼婆娑。
她一下子泄了氣,頹然地放棄掙紮。
“那我不需要你了。”
“黎念!”
盛聿明喝了一聲,額角青筋暴起,磨著後槽牙道:“你就這麼見死不救,看著那些老家夥拆我的台,毀了盛家?結個婚而已,要你的命了?!”
“……”
黎念身體瑟縮,臉色煞白。
她受著盛聿明的訓斥,感覺下一句,就要聽到“白眼狼”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