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這位,算是自己出門沒看黃曆。
謝開之弓著腰背,嚇得發際線冒出汗意,嗓子幹澀成膜。
霍旭東在滬江豪門圈裏是出了名的有威嚴,氣勢強,加之他霍家長孫的身份,走到哪兒都能壓他們一頭。
在他麵前,他們這些小孩兒都得謹言慎行,但凡惹了這位爺不快,回去便要被吊起來抽。
曾經有個不懂事的在酒會上對他口出狂言。
第二天家裏的股票大跌,一月後瀕臨破產,為了道歉,家中長輩親自去負荊請罪,又將小孩兒送出國,保證他永不回滬,這才息事寧人。
霍旭東側過下顎,指尖輕拍了下被撞到的肩,雖然麵無表情,但肢體動作無不顯露出嫌惡。
“走路不看路的嗎?”
他似乎心情不佳。
而謝開之倒黴,撞到了槍口上,剛才戲弄蘭箏的愉悅一掃而空,全然被恐懼侵占,“我......我下次注意。”
霍旭東沒有繼續問罪,反而問。
“你在這兒幹什麼?”
這話來得突兀又奇怪。
謝開之懵了瞬,老老實實,“來和女朋友吃飯。”
霍旭東眯住狹長的眸,周遭的暗色將他籠罩。
“女朋友?”
“......嗯,女朋友。”
這有什麼不對嗎?
他是來和新交往的女朋友吃飯來著,隻不過人還沒到就瞧見了連晴帶來的女孩兒,上去搭訕了幾句,這便遇到了霍旭東。
可聽他這麼說,霍旭東的麵色更涼了,沉了眸,側身走開。
留下一頭霧水的謝開之。
*
蘭箏貪吃,這是從小的愛好。
回來這些天因為心情鬱結,沒什麼胃口。
和連晴待在一起,倒是食欲大開。
看著她狼吞虎咽,
連晴不禁同情。
“你早應該回來的,你姨媽根本沒有資格帶走你。”
蘭箏咀嚼的動作停了下。
想到小時候在飛機上,姨媽模棱兩可地說了句:“能跟我走是你命好,梁家那個地方是吃人的魔窟。”
“你母親你姐姐,不會有例外。”
但姨媽說什麼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回到了姐姐身邊,家人需要幫助,她願意付出,奉獻。
吃完飯本想再去別處玩,順便帶蘭箏買幾身新衣服,可剛走出餐廳便下起了大雨,計劃臨時取消。
司機也遲遲沒來,連晴打去電話。
不知聽到了什麼,她忽然高聲:“什麼?!周叔,你也太不靠譜了!”
風將雨輕輕蕩過來,撲到蘭箏臉上,她用茫然的眼神問:【怎麼了?】
“司機剛才吃壞了肚子,去醫院了。”
雨勢還在增長。
隻好先返回餐廳。
走到門前,一台私家車緩慢碾著地麵水痕停下,連晴拉著蘭箏讓開路,車門打開,梁琦撐著傘下來接霍旭東。
“旭東哥。”
連晴忽然出聲,聽到聲音,霍旭東在車門前停住步伐回頭。
雨水從傘麵上彙聚而下,模糊了雙方目光。
蘭箏心臟不由一縮。
連晴已經拉著她上前一步,“好巧啊,你也在這兒吃飯?”
霍旭東不輕不重地點頭。
“你要走了嗎。”
看樣子他們很相熟。
不過也是,同在滬江,同為豪門,不可能不認識。
連晴雙手合十,“能不能載我們一程,我家司機有事來不了。”
雨滴敲在傘麵上,一下,兩下。
打亂了蘭箏的心緒。
莫名感到有道目光從頭頂劃過,霍旭東開口,“可以,上車吧。”
他彎腰進了後排。
連晴連忙將蘭箏塞進去,自己快速鑽到副駕駛。
車廂寬敞,空氣卻莫名稀薄,擠壓心肺。
梁琦開車前行。
連晴報了自己和蘭箏家的地址,又回頭問:“對了蘭箏,你還不知道吧?旭東哥就是梁織姐的未婚夫,算是你姐夫呢,你們還沒見過吧?”
豈止見過,床都上了。
蘭箏抵著唇,心如擂鼓,霍旭東卻很淡然:“見過了。”
“真的啊?”
連晴一點異樣也沒察覺,“剛才看你們都沒打招呼。”
“她是啞巴,怎麼打招呼。”
空氣一瞬凝固了。
雨聲紛亂,敲在玻璃上,無形中仿佛敲在了蘭箏心口,打出一個個窟窿。
察覺不對,連晴忙笑著打圓場,“說不定以後能治好呢。”
車先開到了連晴家。
她一走,蘭箏更緊張了。
可想到家裏姐姐父親終日憂愁的模樣,這個能見到霍旭東的機會又千載難逢,如果可以她還是想為姐姐的婚姻爭取一下的。
從口袋裏掏出紙筆,她一筆一劃寫著:【霍先生,上次的事是我不對。】
霍旭東掃過那一串鬼畫符,沒理會。
她繼續寫:【我知道您不喜歡我,但姐姐需要我留在舟水灣,隻要您同意,那怕讓我當傭人都可以。】
霍旭東像聽到了笑話,“你不是已經搭上了謝家人,又何必惺惺作態?”
聞聲。
梁琦輕掃車內後視鏡,觀察霍旭東的表情,他沒想到他還挺在意這件事。
蘭箏沒聽懂他的話,神色茫然,霍旭東卻直接喊:“停車。”
不管她是真傻還是在裝傻,霍旭東都不想深究下去,一個兩麵三刀愛裝清純的女人,他瞧不上。
梁琦刹停了車子,不明所以。
“下車。”
外麵還在下雨,蘭箏也沒有傘,突然被趕,她手足無措,但梁琦隻聽霍旭東的話,看到他的不耐厭煩,便及時過去打開了後排車門。
“解小姐,請下車。”
蘭箏唇色發白,左右望了望,見霍旭東不為所動,不敢再僵持下去惹他不快,隻好下了車。
梁琦正要將傘給她,卻被霍旭東嗬停:“不用給她傘,她喜歡淋雨。”
捂著頭走進雨裏,沒走兩步,蘭箏身上就濕透了。
看著她單薄纖瘦的背影,梁琦忍不住出聲,“霍哥,這樣是不是不好?”
霍旭東漠然側眸,“我已經很客氣了。”
*
蘭箏本就體弱,深秋的天先後淋了兩場雨,一回家便發起了高燒。
得知了前因後果,梁織沒了好脾氣。
打電話去和霍旭東大吵一架。
蘭箏迷迷糊糊起身去倒水,路過梁織門前聽到她含著哭腔的質問:“你好歹算蘭箏半個姐夫了,再不喜歡她也不該把她趕到雨裏啊。”
“......現在我沒了腿,你不要她,你姑媽會允許我進門嗎?”
她泄了氣,展現出少有的柔弱問:“還是說你想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