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深夜,比滬城更多了幾分寂靜。
沈俏剛從浴室出來,頭發還在滴水,身上隻鬆鬆垮垮罩著一件浴袍,正準備上床,就被門外隱約傳來的動靜打斷。
大抵是周傾序回來了。
沈俏眸色微冷,走過去,將臥室門拉開一道縫隙。
客廳的燈光昏暗,穿著黑色職業套裙的女人,正吃力地攙扶著爛醉如泥的周傾序。
女人將周傾序半拖半扶地弄到沙發上,周傾序幾乎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
安頓好周傾序,女人並未立刻離開,而是微微俯身,伸手輕柔地拂過周傾序英挺的眉眼,滿眼都是眷戀。
沈俏認得她。
女人叫安檬,是周傾序曾經的秘書長,如今海城分公司的副經理。
當初在總公司時,安檬就不是個安分的主,總能找到各種冠冕堂皇的工作理由接近周傾序,她的野心幾乎不加掩飾。
隻是,安檬比那個隻會哭鬧撒潑的梁茵茵段位高得多。
她很會審時度勢,懂得在周傾序麵前展現自己的魅力,卻又從不將那份覬覦宣揚到沈俏麵前,更不會做出格的挑釁。
甚至,在沈俏察覺到她的小心思,流露出不滿之前,安檬便主動申請調任至海城分公司。
周傾序倒也沒虧待她,直接給了個副經理的位置。
安檬有顏值,有手腕,有能力,沈俏始終想不通,這樣的女人,為何非要將自己的人生寄托在這個薄情的男人身上,企圖從他那裏分一杯羹。
思索間,安檬似有所感,抬眸望向臥室的方向,恰好對上沈俏的視線。
她明顯愣了一下,安檬站直身體,聲音溫和有禮,“太太,我不知道您也過來了。周總今晚應酬,喝得有些多,我送他回來。”
她似乎在觀察沈俏的反應,見沈俏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便繼續道:“既然您在,那我就先離開了。”
沈俏依舊沒有說話,目光緩緩滑到她微敞的襯衫領口。
粉紅色印記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刺眼。
是吻痕。
沈俏心底冷嗤一聲。
看來,周傾序今晚應該也是吃飽了才回來的。
安檬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攏了攏衣領,但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坦然地放下了手。
“那周總就拜托您照顧了。”她微微頷首,拎起放在玄關的精致手袋,踩著高跟鞋,步履從容地離開了套房,關門聲輕不可聞。
直到安檬關上門,沈俏才看著沙發上不省人事的周傾序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周總什麼時候學會這套了?”
周傾序的酒量沈俏是了解的,他醉酒的樣子她也親眼見過,此刻他醉得這麼徹底,太刻意了。
果不其然,沙發上的男人動了動,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低低地笑了一聲,“還是我的俏俏最了解我。”
沈俏不想理會他拙劣的表演,轉身準備回臥室。
周傾序卻起身跟了上來,濃重的酒氣撲麵而來,沈俏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心底的厭惡翻湧而上。
他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拽進臥室,他坐在床上,順勢將她拉進懷裏,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放開。”沈俏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他禁錮得死死的。
周傾序沒有理會她的抗拒,反而突然開口,“俏俏,我們把婚禮辦了吧。”
沈俏被他突如其來的提議弄得一愣,隨即覺得好笑至極。
她在準備離婚,他卻在籌劃婚禮了?
“不了。”沈俏語氣冰冷,毫不猶豫地拒絕。
她的幹脆讓周傾序微微一愣,對上她的視線,眼底的情緒翻湧,卻被他強行壓製下去。
周傾序比誰都清楚,曾經的沈俏有多期待他們的婚禮。
可現在,她卻隻有一句不了。
沈俏再次試圖起身,卻依舊被他禁錮得動彈不得。
周傾序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我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明天我帶你去試婚紗。”
“我不去。”沈俏毫不退讓。
兩人僵持著。
片刻後,周傾序鬆開她的下巴,手卻緩緩撫上了她平坦的小腹。
沈俏渾身一個激靈。
“俏俏,別逼我讓你恨我。”周傾序聲音沒什麼起伏。
可話裏威脅的意義不言而喻。
這孩子來得猝不及防,她確實也還沒想好這個孩子的去留,可她更不想孩子成為她跟周傾序之間的犧牲品。
那樣她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我知道了。”沈俏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她嫌惡地推開周傾序,徑直走向客廳的沙發,背對著他躺下。
她不想跟周傾序躺在一張床上,哪怕隻是簡單的睡覺,都讓她覺得惡心。
周傾序看著她的背影,心底的煩躁翻湧,卻被他強行壓下。
許久之後,周傾序才從臥室出來,將空調溫度調高幾度,然後回到床上。
他躺下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沙發上的沈俏。
她睡得並不安穩,眉心緊蹙,像是做了什麼噩夢。
周傾序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一夜未眠。
天色漸亮,沈俏迷迷糊糊地醒來,睜開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周傾序。
僅是一眼,她便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繼續閉上眼睛。
周傾序在她醒來那一刻便閉上了眼,佯裝沉睡。
房間裏一片寂靜,隻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交錯。
沈俏再次睜開眼時,房間裏已經沒有了周傾序的身影。
她緩緩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初升的太陽,心底一片茫然。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周傾序發來的信息,隻有短短一行字。
【司機在樓下等你。】
沈俏沒有回複,換了身衣服便下了樓。
到達婚紗店,孕反讓沈俏微微有些不適。
她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周傾序的身影,正準備詢問店員,卻在角落裏看到了他。
他背對著她,正在跟人視頻通話。
沈俏走了過去,隨著距離的拉近,手機裏傳來的女聲也越來越清晰。
是梁茵茵。
“你安心養胎,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我們就辦婚禮,你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周傾序又在哄她了。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本性難移。
沈俏閉了閉眼,轉身欲走。
“太太,您來了。”
安檬身影卻在她身後響起,沈俏腳步一頓,回頭看向她。
她是不是太給周傾序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