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五分鐘後，北灣門口。

段聿川正欲開門，搭上門把手時注意到纏在手上的白色紗布。

他頓住，手鬆開，轉身朝著花園裏的噴水池邊走去。

段聿川彎下身，左手指尖沒入水池中，收回後做了個彈出的動作，水滴穩穩落在紗布上，留下一片濕潤。

動作重複幾遍。

他舉起手，左瞧右看，滿意的不行。

......

屋內，林盛夏站在餐桌前望著一桌子菜，心裏酸澀。

她本想將涼掉的菜丟到垃圾桶，卻在這裏僵了許久，沒有任何動作，如同被美杜莎石化的雕像。

從裏到外都成了雕塑，剩下一顆心在胡思亂想。

從前，段聿川為了討她歡心，也曾按照林盛夏的喜好做過滿滿一桌子菜。

但結果......不用多說。

原來期待落空的滋味，這麼難受。

她自責，心裏對段聿川的內疚又重了幾分。

林盛夏吸了吸鼻子，端起盤子，一轉身，和開門進來的段聿川撞上視線。

段聿川眉眼間疲憊難掩，襯衫最上方的扣子解開，脖頸上的紅色小痣勾人視線。

林盛夏眼睛微微睜大：

“段......段聿川？你怎麼回來了？”

段聿川注視著林盛夏。

眼角紅了，還癟著嘴，不大高興。

再看到她手中端著的盤子，他立即明白，兩步走到她麵前，輕聲道歉：

“晚上在開會，沒有及時看到你的信息，是我的錯，下次再也不會了。”

段聿川一向如此，總會把一切錯攬在他身上。

哪怕林盛夏白天說要挽回他，將這段關係的主導權給了他。

段聿川依舊將林盛夏擺在淩駕他之上的位置，他的縱容是林盛夏有恃無恐的底氣。

段聿川看了眼她端著的餐盤，笑道：

“你這追夫第一天行動的成果，我現在還有口福能享受到嗎？”

林盛夏在他麵前，語氣不自覺染上委屈：

“涼了，味道不好。”

段聿川：“沒關係，我又不是小說裏有胃病的霸總。我胃好，耐造。”

林盛夏被他逗得有了笑臉，眉眼彎彎：

“那你坐著休息會，我去廚房熱一下。”

段聿川放下手腕搭著的西裝外套，從林盛夏手裏接過餐盤。

“你做飯辛苦了，我去就好。”

隨著段聿川的動作，被花園水池水打濕的紗布就這麼自然闖進林盛夏視線。

林盛夏：“等下！你把餐盤先放在桌子上。”

段聿川不解，仍舊乖乖照做：“怎麼了？反悔不給吃了？”

林盛夏瞪了他一眼，轉身“噠噠噠”上樓。

不一會，抱著個醫藥箱走下來。

段聿川似乎也明白了他被瞪得那一眼因為什麼，老實在沙發坐好，等著林盛夏。

在辦公室給段聿川包紮的那回，林盛夏還有點手生，當時沒覺得，她現在這麼一看屬實是有點不太美觀。

一張這麼俊的臉，手包的像豬蹄子，也不知道開會的時候那些高層會不會笑話他。

林盛夏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吐槽自己起來也毫不留情：“這也太醜了，我當時包這麼醜你怎麼不說？”

醜嗎？

段聿川看了又看：“不醜。”

“不醜嗎？”林盛夏舉起'豬蹄子'，在段聿川眼前晃晃，“這還不醜？你的審美是出問題了嗎？”

段聿川黑眸認真：“挺好看的。”

怕林盛夏依舊繼續自我懷疑，他補充：“真的好看，你又不是專業的醫生，這已經很好了。”

林盛夏無語扶額。

她算是終於能理解陳聞安某些時刻的心情了。

一回生二回熟，林盛夏這次動作流暢多了，她手上動作不停，邊包紮邊問：

“我下午走之前還跟蔣孝特地叮囑，讓他注意點你手上的傷，怎麼都沾水了他也沒及時找醫生給你處理？”

段聿川沒預料有這一出，內心高興林盛夏在乎他之餘，眼都不眨胡扯著：“可能是太忙，忘記了。”

林盛夏包紮完成，把東西收回藥箱，吐槽道：“蔣孝看著挺專業的，沒想到這麼不敬業。”

“好了，你坐著休息會吧，我去加熱很快的。”

林盛夏直接去了廚房，不給他再爭搶的機會。

段聿川看著她的背影，順滑的長發披散身後，簡單的鵝黃色收腰裙掐出纖細的腰身。

暖黃的燈光在頭頂鉤織成薄紗，籠罩在她周身，格外柔和。

段聿川掏出手機，給蔣孝發信息：

【明天把你的漲薪申請放到我辦公室。】

剛點擊發送，林盛夏的聲音遠遠從廚房傳來：

“你還是得象征性地罰一下蔣孝，你太好說話了，他以後工作都不上心。”

“好，聽你的。”

段聿川毫不猶豫，撤回信息。

正在哄女朋友的蔣孝，聽到這兩聲特別的提示音，顧不上沒哄好的女朋友，迅速掏出手機。

“寶貝你等下，我老板找我了。”

他不忘給女朋友解釋。

結果忙裏忙慌，打開手機光看到條已經撤回的消息提醒。

他手速很快：

【段總，是有什麼工作安排嗎？】

可惜，他隻收獲了女朋友一腳，和沉寂到令人心寒的聊天框。

段聿川哪有心思回他？

早已經把手機拋在沙發，和林盛夏相對坐在餐桌吃飯。

林盛夏滿眼期待，她第一次下廚，步驟製定沒問題，味道就......

“好吃嗎？熱過一遍味道是不是不太好了？”

段聿川咀嚼的動作隻不易察覺的停頓了一瞬：“沒有，很好吃。”

聽到他說，林盛夏鬆了口氣，調侃他：

“還真是托我的福，段大總裁也有一天吃上剩菜了。”

“不是剩菜。”

段聿川夾菜的動作沒有停，但並不顯得急切，慢條斯理的，像是在享受什麼人間美味。

“隻要是你做的，不管是熱了幾次的剩菜，還是涼掉的菜，對我來說都一樣。這是你用心準備的，我不應該掃興。”

一種奇異的感覺蔓延上林盛夏心臟，麻麻的，她沒忍住用手壓了壓。

世間大部分男人為了達成目的，多的是會花言巧語。

真正愛你的人，才不會先許諾，而是應該先做，再把完美的結果送到你麵前。

段聿川就是這樣，他從不說哄人的話，不許沒用的承諾，隻是一味的給林盛夏花錢再花錢。

所以當他已經把該做的做到極致，又突如其來一句哄人的話時，林盛夏有些招架不住。

段聿川對她的感情，她知道，很清楚。

也因此她更加惶恐。

林盛夏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又是一句：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