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一顫,跪下來把銅盆放到霍雲州腳邊。
霍雲州突然縮回腳,不懷好意道:“太燙了。”
我默默往裏加冷水。
“又太涼了。”
他唇角微勾的樣子天真又惡毒:“棠棠,他故意的。”
蘇棠棠的眼神驟然陰冷。
我趕緊重新兌水,這次他終於把腳伸進盆裏。
水麵倒映著他得意的笑臉,和我憔悴不堪的麵容。
“啊!你弄疼我了!”
他突然踢翻銅盆,滾燙的水全潑在我的臉上。
蘇棠棠暴怒地揪著我的頭發,將我提起:
“賤人!誰準你傷他的?!”
我想解釋,卻被她掐著脖子按在地上,後腦撞上地板磕得我眼前一黑。
“給我拖出去,打五十杖。”
一杖又一杖,我昏死過去,又被鹽水潑醒。
第五十杖打完時,我的喉嚨已經嘶啞的發不出半點聲音。
侍衛拖著我穿過長長的回廊,鮮血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像一條猩紅的蛇。
我閉著眼,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直到一雙冰冷的手掐住我的下巴,強迫我仰起臉。
“少爺,夫人賞您的補湯,可別辜負了心意。”
婆子的聲音裏帶著譏諷,粗糙的手指撬開我的牙關,滾燙的液體猛地灌了進來。
我本能地掙紮,可湯水還是順著喉嚨滑了下去,腥濃的味道在口腔裏炸開,惡心得我立刻幹嘔起來。
可婆子死死捏著我的鼻子,逼我咽下最後一口。
“咳咳......嘔......”
我終於被鬆開,立刻趴在地上劇烈咳嗽,胃裏翻江倒海。
我摳著喉嚨想把那惡心的東西吐出來,可隻嘔出幾口混著血絲的酸水。
我的指尖碰到了碗底殘留的一片布料,被湯汁浸得發黃,卻仍能看清上麵繡著的花紋。
我的呼吸驟然停滯,渾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凍結。
這是我親手繡的,是孩子臨死前穿的那件。
我瘋狂地抓撓著自己的喉嚨,崩潰地想把喝下的東西挖出來。
“豺狼啃剩的骨頭熬了三天的高湯,夫君覺得味道如何?”
我抬起頭,蘇棠棠依偎在霍雲州的懷裏,嬌笑著。
我的胃猛地痙攣,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可吐出來的隻有血,混著膽汁,混著絕望和孩子的亡魂。
蘇棠棠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像是在欣賞一場精彩的戲碼。
隨後輕描淡寫地宣布:“三日後設宴慶祝我雲州正式入府,菜單就用這道湯。”
三日後,府中張燈結彩,我像個提線木偶般被兩個粗使婆子架著,拖到了大廳。
我的目光落在主桌上那口鎏金大鼎上,鼎中正翻滾著乳白色的濃湯,飄散著一絲腥氣。
蘇棠棠嬌笑著依偎在霍雲州懷裏,蔥白的手指輕輕撫過隆起的腹部:
“多虧夫君,這湯才能這般滋補呢。”
仆人們開始為賓客們分湯,我看著那些達官貴人迫不及待地啜飲著,臉上露出饜足的表情,隻覺得渾身血液凝固。
一位夫人甚至讚歎道:“這湯鮮美異常,不知用了什麼秘方?”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也不敢鬆開,生怕自己會當場發瘋。
宴會一結束,我被扔進小黑屋無人問津。
暗無天日的日子裏,我時常盯著牆角滲出的水漬發呆,恍惚間還能聽見孩子在對我笑。
那稚嫩的笑聲像刀子一樣,一下下剜著我的心。
我被扔回小黑屋的第七天,蘇棠棠終於又想起了我。
那時她正與賓客下棋,霍雲州在一旁指法生澀地彈琴,刺耳的琴音讓她直皺眉頭。
“讓顧承淵來彈。”蘇棠棠突然開口。
滿屋子的丫鬟愣住,管家額頭滲出冷汗,聲音發顫:
“回大人,少爺他......已經......”
蘇棠棠皺眉:“已經什麼?又在鬧絕食?”
記得上次去小黑屋,看見他枕邊放著半塊發黴的餅。
管家撲通跪下:“少爺自那日受了杖刑後,高燒不退,三日前......歿了。”
“啪!”
蘇棠棠手中的茶盞滑落,碎了一地,她盯著地上蜿蜒的水漬,忽然覺得荒謬至極:
“什麼?你說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