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二年,我爹蕭振遠戰死邊關。
這十年來,繼母白氏一直盼著讓她兒子蕭寒星接我的班。
那天她眼淚汪汪地找到我:“寒夜啊,你看你這身板哪受得了錦衣衛的苦,讓寒星去吧。”
“反正我都安排妥當了,你到時候裝裝樣子落個選就行,回來好好念書考功名多好。”
前一輩子我就栽在這話上。
結果我真的落選之後,在家裏連條狗都不如。
天天被蕭寒星踩在腳底下,最後給活活整死在街頭。
臨死前蕭寒星還踩著我的腦袋罵:“你這種垃圾活著就是浪費糧食,早死早超生。”
我帶著滿腔怨恨閉了眼。
沒想到老天開眼,讓我又活了一回。
這次當我再聽到白氏那套說辭:“寒夜,你看能不能把位子騰給寒星?”
1
“行啊!”
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在場的人全傻眼了。
白氏結結巴巴:“你…你說真的?”
蕭寒星滿臉狐疑:“你打什麼鬼主意?”
我故作無奈:“你們要是不放心,那我也不勉強。”
白氏趕緊抹掉眼淚:“寒夜真是長大了,懂事了,寒星剛才說話沒過腦子,你別往心裏去。”
“時候不早了,你早點歇著吧。”
兩人走後,我推開窗子一看,院子裏果然多了幾個鬼鬼祟祟的家夥。
嗬,還真是防著我呢。
上輩子我死活不肯讓位,第二天蕭寒星就上吊尋死,搞得全家雞飛狗跳。
那個畜生踹開我房門,二話不說把我拖到院子裏就是一頓暴揍:“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白氏在旁邊哭天搶地:“寒夜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寒星他爹是為了救你才沒的,你居然要害死他!”
那時候我還天真,被這套說辭唬得一愣一愣的。
現在想想,蕭寒星他爹根本就是個普通商人,哪來的什麼救命之恩。
不過這些年白氏就是靠這套話術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從我八歲那年白氏帶著蕭寒星進門開始,好東西就沒我的份了,全讓給了那個小王八蛋。
什麼好吃的好用的,都是“寒星還小,讓著點”,什麼出門的機會,都是“寒星需要見世麵”。
我就像個透明人一樣在這個家裏活著。
這輩子可不能再讓他們如意了。
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白氏就派人給我送來了一堆布料首飾,算是封口費。
小丫頭捧著東西一臉討好:“少爺,夫人說這些都是好東西,連二少爺都沒有呢。”
我嗤笑一聲,她當然沒給蕭寒星,因為有更好的在等著他。
幾天後就到了選拔的日子。
這回我沒像上輩子那樣故意裝慫,而是認認真真打扮了一番。
跟著一群年輕人在午門外等著,有人緊張得直冒汗,有人裝得雲淡風輕。
大家都知道當今聖上喜怒無常,這錦衣衛的差事雖然風光,但也是個要命的活。
朱紅色的宮門緩緩打開。
為首的男人一身玄色官服,神情倨傲,正是聖上跟前的紅人,錦衣衛指揮使楚無言。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這個人在我上輩子對我還算不錯,可惜那時候我已經是個廢人了。
跟著大隊人馬進了宮,一路上規矩森嚴,沒人敢多說話。
選拔在禦前進行,一個個展示武藝,有的耍刀弄劍,有的拳腳功夫。
輪到我的時候,我直接開了口:“聖上,我還有一招想獻醜。”
2
皇帝本來昏昏欲睡,聽到這話來了精神:“哦?什麼招數?”
我深吸一口氣,當場打了一套家傳拳法。
這是我爹生前教我的,雖然這些年白氏不讓我練武,但我暗地裏從沒放下過。
一套拳法打完,全場鴉雀無聲。
楚無言眼中閃過驚訝:“好拳法!”
皇帝也點了點頭:“蕭振遠的兒子果然不凡。”
我跪地磕頭:“聖上,我想進錦衣衛,繼承我爹的衣缽。”
皇帝沉吟片刻:“女子從軍都有先例,況且你武藝不錯,朕準了。”
楚無言彎腰:“聖上英明。”
我長舒一口氣,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機會。
回到家裏,白氏和蕭寒星都等在門口,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怎麼樣?落選了吧?”蕭寒星迫不及待地問。
我搖了搖頭:“沒有,我被選上了。”
“什麼?”白氏尖叫一聲,“你個畜生想害死全家嗎?”
蕭寒星也跳了起來:“你憑什麼被選上?你有什麼本事?”
我淡淡地說:“就憑我姓蕭。”
第二天,蕭寒星就來找我的麻煩了。
他帶著幾個狗腿子衝進我房間,不由分說就把我往外拖。
“蕭寒夜你個王八蛋,昨天是不是故意的?”他一邊拖一邊罵。
我被拖到院子裏,膝蓋撞在石階上,頓時血流如注。
“說話啊!你是不是想反悔?”蕭寒星一腳踩在我背上。
我趴在地上,冷冷地看著他:“反悔什麼?我已經進錦衣衛了。”
“放屁!”蕭寒星又是一腳,“那個位置本來就是我的!”
白氏這時候也出現了,看到我的慘樣不但不心疼,反而火上澆油:“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們白家對你不好嗎?你居然這樣報複我們?”
我撐起身子,擦掉嘴角的血:“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報複你們?”
“那你為什麼要搶寒星的位置?”白氏越說越激動。
“這本來就是我的位置。”我一字一句地說。
蕭寒星聽了更加憤怒,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搶?”
啪!我毫不猶豫地還了他一個耳光。
蕭寒星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你敢打我?”
“我為什麼不敢?”我站了起來,“這裏是蕭家,我是蕭家的長子,輪得到你在這裏撒野?”
白氏氣得渾身發抖:“反了!反了!給我跪下!”
我嗤笑一聲:“想讓我跪?你配嗎?”
蕭寒星惱羞成怒,從旁邊抄起一根木棍就要打我。
我一把抓住木棍,反手就是一拳打在他臉上。
蕭寒星慘叫一聲,鼻血橫流。
白氏見狀大叫:“來人!快來人!”
一群下人聞聲趕來,看到這場麵都愣住了。
白氏指著我:“把這個逆子給我抓起來!”
3
下人們麵麵相覷,不敢動手。
我環視一圈:“誰敢動我試試?”
這時候管家老王頭站了出來:“少爺,夫人,都消消氣,有話好好說。”
白氏氣急敗壞:“好好說?你看看他把寒星打成什麼樣了?”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先動的手,我隻是正當防衛。”
“防衛個屁!”蕭寒星捂著鼻子罵道,“老子早晚弄死你!”
我冷冷地看著他:“那你可以試試。”
當天晚上,白氏就找到我,非要我去祠堂跪著思過。
“你犯了這麼大的錯,不去祠堂跪著,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父親?”
我坐在椅子上,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我犯什麼錯了?”
“你打傷了寒星!”
“他先動手的。”
“那也不能打!他是你弟弟!”
“他算哪門子弟弟?”我終於抬起頭,“一個外姓人的兒子,也配做我弟弟?”
白氏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我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太過分了!”
“過分的是你們。”我站起身。
“從我八歲開始,這個家裏還有我的位置嗎?吃的用的穿的,哪樣不是先緊著蕭寒星?
出門見客,也是帶他不帶我?現在連我爹留下的世襲位置都想搶,你們才是過分!”
白氏被我說得啞口無言,過了半天才惡狠狠地說:“這個家我說了算!你必須去祠堂跪著!”
“我不去。”
“那你就別想在這個家裏待下去!”
我剛要回話,門外就傳來一陣嘈雜聲。
蕭寒星衝了進來,手裏拿著鞭子:“不去祠堂是吧?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蕭寒星揮舞著鞭子就要抽我,我側身躲過,一腳踹在他肚子上。
他捂著肚子後退幾步,惡狠狠地瞪著我:“你個廢物,居然敢還手!”
“廢物?”我活動了一下手腕,“那我今天就讓你看看這個廢物有多厲害。”
蕭寒星氣得哇哇叫,又舉起鞭子抽過來。
這次我沒躲,直接抓住鞭子一拉,他整個人就撲了過來。
我一個過肩摔,把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喲!”蕭寒星痛得在地上打滾。
白氏尖叫:“寒星!我的兒啊!”
她衝過來想幫蕭寒星,我一把推開她:“滾開!”
白氏被推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蕭寒星掙紮著爬起來,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老子跟你拚了!”
4
我眼神一冷,一腳踢飛他手裏的匕首,然後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
“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蕭寒星被我提在半空中,雙腳亂蹬:“放…放開我…”
我用力一甩,把他扔到牆上。
蕭寒星撞得頭破血流,在地上抽搐不止。
白氏哭天搶地:“殺人了!殺人了!蕭寒夜要殺人了!”
我拍了拍手:“殺人?我還沒動真格呢。”
這時候一群下人都圍了過來,看到院子裏的血跡都嚇壞了。
白氏指著我:“你們都看見了!這個畜生要殺死寒星!”
下人們竊竊私語,但沒人敢上前。
我看著癱在地上的蕭寒星:“現在知道怕了?剛才不是很囂張嗎?”
蕭寒星嘴裏吐著血泡,說不出話來。
白氏見狀,直接跪在了地上:“寒夜,我求你了,放過寒星吧,他還小,不懂事…”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現在知道求我了?早幹什麼去了?”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錯了?”我蹲下身,“你錯在哪了?”
“我…我不該偏心,不該讓寒星欺負你…”
“還有呢?”
白氏想了半天,還是沒說到點子上。
我站起身:“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說完,我就要回房間。
白氏爬過來抱住我的腿:“寒夜,你不能這樣對寒星,他是你弟弟啊!”
我一腳踢開她:“弟弟?他配嗎?”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一陣馬蹄聲。
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蕭家的人都出來!”
我被白氏強行拖到祠堂,雙膝跪在青石地麵上。
“給我老實跪著!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起來!”白氏惡狠狠地說。
旁邊幾個婆子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其中一個還拿著棍子。
“少爺,您就安安分分跪著吧,夫人說了,三天三夜不準起來。”
我跪在祠堂裏,看著我爹的牌位,雙膝傳來鑽心的疼痛。
青石地麵又硬又冷,不到半個時辰膝蓋就開始發麻。
5
到了飯點,婆子端來一碗涼水和幾塊發黴的饅頭。
“少爺,夫人說了,這就是您這幾天的口糧。”
我看著那發黑的饅頭,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
“這是人吃的東西?”
婆子冷笑:“少爺現在是犯人,有得吃就不錯了。”
說著,她故意把水潑在地上:“哎呀,手滑了,看來少爺今天隻能吃幹的了。”
其他婆子哈哈大笑:“對啊,犯人哪有資格挑三揀四的。”
到了夜裏,祠堂裏陰森恐怖,我的膝蓋已經疼得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