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掙紮的力氣也慢慢消失。

我看著那片泛著漣漪的湖麵，心裏有什麼東西，和那塊玉佩一起沉了下去。

我不再哭了，也不再鬧了。

我隻是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麻木地看著前方。

我的反應似乎讓母親更加煩躁。

“好，很好。”

她怒極反笑，點了點頭：“我倒要看看，虎毒究竟會不會食子，你父親還在不在乎你這個女兒！”

她轉身對著府中所有的下人喊道：“來人！備馬車！裝箱！”

所有人都愣住了。

母親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我身上。

“即刻起，將郡主溫子衿，送去禦史府，給禦史家那個癡傻的公子，做童養媳！”

此言一出，滿院嘩然。

沈狀元臉上的笑意更盛了。

將當朝長公主的嫡女，送給一個傻子做童養媳？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羞辱！

母親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她走到祠堂門口，故意對著那扇緊閉的門高聲宣布：

“溫昀！我給你最後的機會！馬車離府之前，你若再不滾出來，就永遠別想再見到你的女兒！”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庭院裏回蕩。

我知道，她不是在跟我父親說話，她是在逼一個已經永遠無法回應她的人。

我被兩個仆婦粗魯地從地上拖起來，帶回了我的院子。

她們扒下我身上原本還算華貴的衣裳，換上了一套灰撲撲的、料子粗糙的陌生衣服。

那衣服很大，穿在我身上空蕩蕩的，像一個大麻袋。

我的房間裏，下人們進進出出，手腳麻利地將我平日裏喜歡的玩具、新做的衣裳，一股腦地塞進幾個大箱子裏。

那些曾經帶給我快樂的東西，此刻卻像是送葬的祭品。

沈狀元走了進來，屏退了下人。

他手裏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燕窩粥，臉上掛著笑容。

“子衿，餓壞了吧？快吃點東西，路上才有力氣。”

他把碗遞到我嘴邊。

我偏過頭，躲開了。

他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歎了口氣，把碗放在桌上。

“你這孩子，怎麼跟你父親一樣倔。”

“殿下也是在氣頭上，你服個軟，去求求她，說你父親隻是躲起來了，說不定她就心軟了。”

我看著他，空洞的眼神裏第一次有了一絲情緒。

我學著父親教我的樣子，一字一頓地問：“沈狀元，祠堂的竹簡，是不是你送去的？”

沈狀元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去了，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他輕笑一聲：“小郡主，說什麼胡話呢？”

“祠堂所用之物，向來是管家采辦的，與我何幹？”

他頓了頓：“子衿，你是不是聽誰說了什麼？別怕，告訴叔叔，叔叔為你做主。”

我沒有回答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記得父親被關進去的第二天，我去送饅頭時，聽到他和母親的對話。

母親說：“祠堂清苦，別讓他凍著餓著。”

沈狀元當時笑著說：“殿下放心，這批上好的楠竹是文淵親自挑選的，還塗了特製的香油防裂。”

“氣味芬芳，想必駙馬爺聞著，心情也能好些。”

母親當時還誇他細心體貼。

原來，父親口中不好聞的味道，就是沈狀元送來的竹簡和香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