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浮光六號再次換了主人，一幫海盜先是摸索探究了一番，都是十分欣喜，在海盜頭子的示意下，起錨、升帆，就往深海駛去。

海盜果然不隻這一波人，浮光六號前頭有一艘三角帆古裏漁船，引導航線，另有一艘黑帆南洋商船，緊跟其後。

這些海盜的船隻，多是從各地航線上搶來，沒有統一的功用劃分。有的漁船以其輕快，作為偵查和戰術配合之用，有的商船穩固，就加裝武備，改為戰船，而軍器上，富點的海賊能裝配火炮，不懼官船，海上逞凶，家底寒酸的隻能多放些刀槍棍棒，專挑軟柿子捏。像浮光六號這樣的精良新銳，足以讓海賊們開一天的慶功宴。

海盜頭子被稱為四叔，看來是大王手下的一員幹將。這人有條不紊地指揮著船員，控製好航速和航向，也是有些手段。

張遠傑幾人被捆了手腳，扔回原先的囚籠，安德烈和百戶果然也在這裏，不過嘴都被堵住了，無法溝通交談。

船不知往何處駛去 ，足足開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下午速度慢了下來，精細的調整航向，駛向一座壯觀的峽灣。

這裏被稱為黑鯊灣，隱匿在崎嶇的懸崖與洶湧的海浪之間。天空常年被厚重的烏雲遮蔽，陽光難以穿透，給整個海灣籠罩上一層永恒的暮色。這片海域被險峻的懸崖和密布的礁石環繞，仿佛大自然親手為海盜們打造了一座天然的堡壘。灣外，海水湍急，暗礁密布，而一旦進入灣內，景象卻截然不同——平靜的海水如鏡，倒映著四周高聳的懸崖和茂密的熱帶叢林。

黑鯊灣的中心是一座山地島嶼，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十幾艘海船停靠島嶼岸邊。這些船隻大小不一，有的破舊不堪，帆布上補丁累累；有的船身上雕刻著猙獰的圖案，桅杆上黑色的海盜旗獵獵作響，仿佛在向世界宣告這片海域的主權。

港灣具有較深的水位，適合停靠。三艘船隻拋了錨，岸邊立即迎來一群人，朝著浮光六號指指點點，頗為驚奇。

努塞爾幾人被帶下了船，坐著接駁的漁船，送至沙灘。推推攘攘地往島內走去。四叔一上岸，就被一群海盜擁簇著，奉承著，儼然一副英雄摸樣。

海灘後麵是依靠懸崖修建的一座宏偉的堡壘。堡壘由堅固的石塊砌成，牆壁厚實，外牆陡峭高大，足以抵禦任何攻擊。看那摸樣原本應該是某國的官建堡壘，後被這群海盜占領了。堡壘的防禦工事極為完善，數門火炮和投石車布置在城牆之上，隨時準備迎擊來犯之敵。堡壘麵朝峽灣的入口，任何侵略者都逃不過哨兵的偵查和火炮的轟擊。

堡壘側麵有城門入口，厚重的大門緩緩開啟，守衛準許來人通行。進入城門，經過一段甬道和衛牆，這便進入了島嶼裏的街道。

簡陋的木屋和帳篷沿著山勢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形成了一條熱鬧的街道。街道兩旁，商店、鐵匠鋪、酒肆應有盡有。商店裏堆滿了各地來的物品，核桃、杏仁、沙丁魚、布料、瓷器、銅鍋、胡椒、肉豆蔻等等，也不知是搶來的還是貿易交換來的，吃穿住用，應有盡有。鐵匠鋪中，爐火熊熊，鐵錘敲擊的聲音不絕於耳，工匠們正在打造刀劍和各類航船器具。酒館裏，海盜們聚集在一起，大口喝酒，大聲談笑，講述著各自的冒險經曆。空氣中彌漫著酒精、煙草和海風的味道，混雜成一種獨特的氣息。

隊伍穿過街道，又迂回到街道的上層高處，沿著山崖上開鑿出來的通道，走向島嶼的最高處——堡壘後麵的海盜大營。

海盜大營就藏在島嶼山巒的深處，幾人徑直進了議事廳，這裏是海盜首領與核心成員商議要事的地方。

巨大的枝形吊燈上點滿蠟燭，牆上掛滿了航海圖和戰利品；正前方中央是海盜王的座椅，海盜王斜倚在鋪著綠色天鵝絨的寬大座椅上，嚼著檳榔，將其渣子吐到一個痰盂裏。一具鱷魚的屍體被當作戰利品，陳列在座椅左邊，右側立著一個金盆，兩尺多寬，裏麵盛滿香料草，散發出奇異的的香味，令人一聞就感覺此地非同凡響。

海盜王膚色棕褐，身材魁梧，已經上了年紀，頭戴一頂飾有寶石的帽冠，耳朵上掛著瑪瑙耳墜。身穿精致的絲綢衣褲，紐扣是珍珠做成，手指上戴著鑲嵌名貴寶石的戒指。兩隻眼睛顏色不一，左眼泛著湖水般的藍綠色，是貴族特有的色彩，右眼可能是疾病的原因，泛著灰白。看起來，這大王應該來自天竺。

大廳兩旁左右還各有三把椅子，坐著海盜的各位頭腦們，一共坐了四位，加上過來的四叔，應該還有一位不在大營裏。

左邊第一席，是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手拿芭蕉扇，眯著眼一看就心思深沉。右邊第一席，恰好相反，體格健碩，體寬肚圓，皮膚黑中泛紅，絡腮胡子，是個獨眼。

左邊第二席空著，右邊第二席也空著，該是四叔的位置。左邊第三席，是一個女性，蒙著臉，穿藍色的紗衣，眉眼額頭都施以濃妝，頗有神秘感。

而右邊第三席則是個年紀較輕的男子，穿黑色的馬甲，露出結實的臂膀，金黃頭發，腰懸銀質刀鞘，卻是個歐羅巴世界的人。

海盜們強行要張遠傑幾人跪下。四叔嘰裏呱啦朝海盜王說著話，努塞爾說這是天竺話，正在表功呢。大王讚許了四叔幾句，起身走下寶座。來到俘虜們麵前，像看市場的牲口一樣打量著。

“你們乘坐明國帆船的，都是來自明國嗎？”海盜王的漢語比想象的還要流利一些。語氣看似溫和，卻藏著威嚴。

俘虜們沒有回話，立刻被嘍囉踹了一下，“大王問你們話！”

百戶趕忙回話道：“是，我們從大明而來，在海上迷路了。”

“迷路了？”海盜王靠近劉百戶，審視著他，“半邊島那個地方，就算是迷路也去不了的，你們是有備而來！”

幾人麵麵相覷，不知作何解釋。

“告訴我，你們除了明國人，還有天方人，歐羅巴人，這個老太婆看來也是南洋來的，你們到半邊島的目的是什麼？”海盜王問道。

努塞爾歎了口氣，說道：“啟稟大王，我們都是受害者，被大明國囚禁在船上，不知何故來到了南西洋，船員們神秘消失了，我們幾人拚死拚活的，才算找了一塊陸地，幸好被大王所救。”

海盜王低沉地笑了起來，又厲聲道：“你在講故事嗎？你們早就在打我們的主意了，神機舫！”

幾人都楞住了，不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嘍囉們一看大王動怒了，立即吆喝著推攘著幾人，要他們如實交代。

“誰是頭？”大王問道。

俘虜們都望向了百戶，他支吾了一下，隻好說：“我負責看管這些犯人？”

“犯人？”大王十分懷疑地看著百戶，“我怎麼聽說你之前被捆在了樹上，到底是你看管他們，還是他們想作弄你？”

這麼一說，百戶啞口無言。

這時，左邊第一席位的中年男人站起身來，這家夥手和腳一樣長，看起來就像是成了精的柳樹，戴一頂白布圓帽，一張馬臉上留著幾根鰱魚胡須，眼睛微微眯著像是怕光一般。手裏拿著一把芭蕉扇輕輕搖擺著。

這人勾著身子細細打量每一個人：“神機舫近來加緊海上活動，不是在搞諜事就是在搶地盤。之前才來了個奸細，轉身又在半邊島上做文章，好啊，這種異常一定藏著不可告人的計劃。”

轉身向大王做了個禮，說道：“大王，神機舫詭計多端，派出這支混成隊伍調查半邊島必有企圖，我黑鯊灣雖與神機舫有協約在先，但近日其屢犯我界，不得不嚴加防範。我提議將這些人押入大牢，好生調查一番，定能摸清底數。”

海盜王同意了他的提議：“師爺有道理，神機舫不講契約精神，你不仁我就不義，來啊，把這些異邦人押入大牢，聽候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