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湛卷起書信,吹響哨聲,一隻鳥聞聲飛來。
他將信綁在鳥腿上,將它雙手放飛。
風將桌上紙張吹散,映出壓在最下麵的畫像。
是沈知鳶。
蕭雲湛伸出手指,仔細摩挲,畫像上沈知鳶的臉曾無比熟悉親近。
六歲到十八歲,十多年,沈知鳶是蕭雲湛唯一有過的情竇初開。
自她救下他,蕭雲湛便視她為恩師、兄長、親人,而後慢慢變質,成了那個最信任也一直仰望的人。
可如今,一夜之間,夢碎了。
蕭雲湛深吸一口氣,試圖抹去過往所有回憶。
他將畫像邊緣放到火燭上,火苗跳躍著爬上紙張,吞噬了沈知鳶的臉。
殺父母之仇和養恩,他要選一個。
他是殺手,自然能最快判斷出哪個是正確的。
一夜睡夢,蕭雲湛是在容景的吵鬧聲中醒來的。
剛睜眼,容景就大搖大擺走進他的房間,捏著鼻子不滿道:
“這屋子裏怎麼一股燒紙味,你不會偷偷詛咒阿鳶肚子裏的孩子了吧?”
蕭雲湛冷冷看他,利落穿衣,收拾好自己,將紙灰掃幹淨,完全無視容景。
當初是看在沈知鳶的麵子上,才願意保護他。
如今沈知鳶都被他割舍,對容景也不必講什麼客氣。
待收拾好一切,容景已因蕭雲湛的無視漲紅了臉。
他剛要說話,蕭雲湛不鹹不淡開口:“要有那麼一天,我一定多多給你燒紙。”
“你!”
容景眼睛瞪圓,揚起手想打蕭雲湛。
從前,蕭雲湛還怕傷了容景沈知鳶生氣,現在,他可沒有絲毫理由再讓著他!
蕭雲湛冷冷看容景,殺手的本能讓他迅速鉗住他的手,狠狠下壓。
“疼!”
容景疼得五官猙獰:“你就不信我告訴沈知鳶,讓她把你趕出公主府!”
“那真是謝謝你了。”
蕭雲湛冷笑一聲,發出真心感謝,鬆開鉗著他的手。
容景踉蹌幾步,沒站穩摔在地上,看蕭雲湛的眼中滿是惡毒。
蕭雲湛懶得和他糾纏,抬腳走出房間,他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要去極樂坊。
這是貴人們常常尋歡作樂之所,飲茶喝酒,吟詩歌姬,應有盡有。
不少抄家流放的貴女貴妾,都會被送來此處,供達官貴人們賞樂玩耍。更有秘製之藥,可改造男子身體,手腳盡砍,毒啞喉嚨,做成把玩觀賞的美人瓶。
很多需要做錯事並需要守口如瓶的下人,便會送到這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些之下,也鮮有人知,這是處可以交換情報的場所。
沈見月臨走時曾告訴過他,可在此處打探情報,用以扳倒沈知鳶。
他得提前去看看,未雨綢繆。
可剛走出房門一步,容景就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
他命令蕭雲湛:“阿鳶說了,你往後就是我的奴隸,我的扳指掉了,你去給我撿回來吧。”
扳指不好端端在他手上嗎?
蕭雲湛有些不耐煩。
容景笑一聲,從手上摘下戒指,隨手丟進湖水中。
“現在掉了。”
蕭雲湛壓下內心怒火,想要離開。
這時,容景卻忽然跪到地上,來扯蕭雲湛的裙角。
“蕭公子,就算你嫉妒我娶了阿鳶,也不至於丟掉她送給我的扳指吧?”
“好!既然你不撿,那我自己去撿!”
他說著,要從橋上一躍而下,蕭雲湛眼皮微跳,沉默著看他繼續作妖。
意料之中,沈知鳶從身後走來,皺眉質問他:“蕭雲湛,是之前的懲罰不夠嗎?我早說過不會對你有絲毫動心。”
“你現在就跳下湖,去給阿景撿回來。”
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蕭雲湛閉了閉眼,毫不猶豫地從湖上跳下去,跌進冰冷的湖水裏。
湖水淹沒他,蕭雲湛沉下水去,身上的傷口傳來刺痛,他艱難地找到容景那枚。
上岸後,他把扳指放在沈知鳶手中,回答她之前的話。
“我知道。”
“放心,我以後不會對你有這種想法了。”
沈知鳶愣了愣。
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蕭雲湛看她的眼神,充滿仇恨和疏遠。
這是她從未看到過的。
沈知鳶心臟有點堵得慌,她張口,想像從前一樣,給蕭雲湛一點甜頭,哄哄他。
畢竟是她從小養大的少年。
可令沈知鳶意外的是,蕭雲湛竟然後退一步,離她更遠。
她皺皺眉,剛想斥責蕭雲湛不懂事,一支箭從遠方朝她射了過來。
耳畔傳來容景尖叫的聲音,她下意識抱住他。
再抬頭,一抹血濺開,蕭雲湛竟擋在她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