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鐘歧一大早是被一陣香氣熏醒的，他剛一坐起身子，就聽見肚裏不斷發出“咕嚕”的叫聲。

窗外天光大亮，想來是昨夜忙到半宿，所以才睡得如此深沉。

鐘歧揉了揉惺忪睡眼，推開房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微微一怔。

院裏不知何時放置了一張又寬又長的木桌，桌上擺滿碗筷，碗裏盛有綠油油的菜葉與紅潤滑膩的肉塊，下邊是鬆散的稗飯。

十幾名弟子正站在桌旁大快朵頤，筷子撞擊瓷碗的聲響徹耳不絕。

數日不曾進食的鐘歧早已餓得前胸貼上後背，眼前香噴噴的飯食令他咽動喉結，跑過去抱著碗筷狼吞虎咽起來。

連著吃了好幾口，才覺得胃部略微舒服一些，稍稍一轉身子，不經意間看到念陽子正站在院子入口處，目光淡淡地掃過用餐弟子。

鐘歧心中一緊，暫時停住筷子，又側了側身，生怕對上念陽子的視線。

越來越多弟子從各自屋裏走出，它們很自然地來到桌邊端起飯碗用餐，過程中無人言語，隻有咀嚼與吞咽食物的聲音。

雖然一碗飯盛得滿滿當當，但當鐘歧吃完仍不覺得滿足，於是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無人觸動的另一碗飯，心中生起貪欲。

方才鐘歧粗略數了數，桌上約莫共有五十碗飯，應當是每名弟子各有一碗。

他僥幸地想道，萬一有人一時半會兒起不來床，或者有那沒心情進食的，這碗飯豈不就多出來了？

鐘歧抬眼觀瞧四周，發現和他抱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目光都直勾勾盯著多出來的那一碗飯。

但他們的期望很快落空，最後一位弟子從房間出來，慢悠悠享用難得的飯食。

這時，鹿蓬從圍聚的人群中走出，款步來到鐘歧身旁，低聲對他說道：“師弟，這也許是我最後與你說話的機會了，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聽出對方語氣不太對勁，鐘歧隱隱不安，問道：“師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鹿蓬將鐘歧拉到人群之外，鄭重地說道：“我不知能否活過今日，倘遭不測，望師弟前往你我初次相遇之地，從那往西走三百步，便可在林中看到我為你師姐立的墳墓。”

今日一定會發生重大事情，鐘歧已有預感，那走火入魔的師兄，迫切需要得到仙果的師姐，他們原本都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鹿蓬接著道：“在你師姐墳中我埋了一封書信，待我死後，可掘墓將信取出，信裏是我想拜托你替我做的事情。”

鐘歧急切地問道：“今天到底會發生什麼？”

鹿蓬露出無奈的苦笑，道：“很快你就會知道，但這一切暫時與你無關。”

鐘歧看向不遠處的念陽子，即將發生的事絕對與他脫不了幹係。

“我和師兄明明相識不久，彼此尚不了解，為何要找我幫忙呢？”鐘歧說出心中另一疑問。

鹿蓬既然身為大師兄，在門派修煉的年頭最多，和其他弟子一定都有過交往的，興許不乏有關係密切之人。

而鐘歧剛被念陽子帶到山上不過十日，與鹿蓬更沒說過幾次話，他這臨終前的請求為何要拜托自己？

鹿蓬解釋道：“隻有修煉到一定境界，才能夠得到師傅的準許下山。自我上山以來修煉了十年，仍達不到師傅要求，如今更是陷入瓶頸久久不能突破，後來的不少師弟修為都已在我之上。”

鐘歧沒想到大師兄不是眾弟子中實力最高的，這一點令他感到吃驚。

鹿蓬繼續說道：“自那日我教會師弟你掌控水流之術，就覺得你天資不凡，遠超過我們所有人。那時候的你僅為練氣初期，到如今才過去幾天而已，就已經達到練氣後期，這般的修煉速度實在難以想象。照此下去，估計不出五年就可獲得下山資格，所以能更快替我實現心願。”

昨日鐘歧吃掉了念陽子給他的藍色果實，已經步入練氣後期，甚至隻差一個契機就可突破下個境界。

不過令鐘歧奇怪的是，鹿蓬可以輕易看透他的修為，他卻不知鹿蓬修煉到何等地步，莫非是因為二人境界相差懸殊？

總之鐘歧明白了鹿蓬選擇他的原因，於是坦然答應。

他也許不用五年，隻在這幾日內就可下山。

鐘歧自然希望鹿蓬可以平安無事，他應該自己去做想做的事。

這時候院口的念陽子拍了拍手，滿麵笑容地說道：“好了好了，徒兒們，吃得差不多了，該上路了。”

碗中殘留著些許飯食的弟子們，趕忙將飯菜一股腦兒扒進嘴裏，吃得幹幹淨淨，然後隨著人群離開院子，往主殿方向走去。

鐘歧走在隊伍當間，見大部分弟子表情顯得無比凝重，像是即將要去赴死。

不多時一幹人等來到主殿之前，抬眼望去，見主殿整體由粗壯的原木搭建而成，木材色澤深沉，表麵泛著一層溫潤的光澤，散發著古樸而莊重的氣息。

這座主殿共有三層，外部環繞著一層樓梯，螺旋而上，可以直接抵達二樓。

念陽子在殿前停住腳步，眾弟子隨之立定，目光緊緊跟隨於他。

鐘歧身旁的幾名師兄竟然緊張得發抖，惹得他同樣緊張兮兮，雙手不自覺攥出汗來。

念陽子命令弟子們分成三排站好，然後從他們身邊一一走過，當走到一名臉上長有麻子的弟子跟前時，一指主殿大門說道：“你，從正門進去等著吧。”

話音剛落，主殿緊閉的大門轟然開啟，裏邊空間極大，卻空空蕩蕩不存一物。

那麻臉弟子肉眼可見的頭頂冒汗，哆哆嗦嗦地點著頭，徑直走進了主殿站在正中央。

緊接著念陽子又站在一名身形壯碩、肌肉虯結的弟子麵前，讓他也進入主殿。

這名身材魁梧的弟子同樣表現得不知所措，邁著緩慢沉重的不乏走向主殿內部。

念陽子並未停留，繼續在隊伍中踱步，目光如炬，掃視著每一位弟子。

鐘歧惴惴不安，下意識低下頭去，害怕自己會被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