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濃煙滾滾，我不顧自己性命穿過火場。

卻看到房間裏呈昏迷狀態，還摟抱在一起的男女。

男的是我鄰居，女的是我結婚三年的妻子。

我強忍下被背叛的憤怒，顫抖著將攜帶的呼吸麵罩戴在兩人臉上。

自己卻因為吸入濃煙過多昏迷。

醒來時肺部嚴重受損，皮膚三級灼傷痛苦不堪。

出院當天，我收到投訴。

「009號消防員，營救不及時，應該嚴格查處！」

1

分管領導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病房的同事一片嘩然。

「怎麼可能呢？李哥為了救他們把自己的麵罩都貢獻出去了，還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他們怎麼能投訴李哥？」

失火的廠房廠長宿舍。

一開始報警的保安告訴我，被困人員隻有廠長一個人。

於是我隻帶了一個備用的麵罩。

誰也沒有想到，進去以後發現裏麵有兩個人。

我的妻子林小冉和鄰居趙勝摟抱著躺在一起。

妻子出軌了，和鄰居！

可我的職責卻是救出他們。

我強迫自己忘掉仇恨，傾盡全力，一個接一個把兩個人背出火場。

又痛又累，人體達到極限失去了意識。

卻沒想到，還是收到了不知名的投訴。

我看向自己包紮的像木乃伊一樣的手。

底下隊員心疼不已。

「對啊，看李哥的手，怕是留下了永久的傷疤，做人不能喪良心啊。」

「這投訴不公平，是哪個人投訴的？我一定要去看看。」

分管領導製住他們。

「別亂來。投訴都是匿名的。」

「那可以通過後台調取數據......」

領導提高音量。

「咱們是講紀律的，怎麼可以去知法犯法的事情？」

隊員替我打抱不平。

「難道就任憑他們汙蔑李哥嗎？」

病房裏的人都沉默了。

這次出火警太過匆忙。

因為我看到了廠房地址就在我家後麵。那是個紡織廠，火一旦燒起來，火勢很難控製。

而且關心則亂。

我的妻子林小冉就在廠房上班。

倉促間我犯了個小錯，聽到保安說裏麵的被困人員隻有一個，就沒有帶上備用的麵罩。

導致兩個人被救出來之後，肺部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嚴格來說，不管是誰投訴的，投訴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我確實有錯。

最近正在做文明城市建設，鬧大的話，整個中隊都會受影響。我不願意讓隊長為難，主動提出不辯解，接受處分。

「不過，我想知道，救出來那兩個人醒了嗎？」

領導告訴我，男的醒了，女的還沒醒。

林小冉還沒醒。那投訴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的鄰居。

也就是林小冉的出軌對象——

趙勝。

我提出想去看看救出來的人。

救了人受了傷，還獨自扛下處分，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領導讓同事推我去了隔壁病房。

病房裏的趙勝正在鍛煉，看上去已經並無大礙，看到我有幾分驚訝。

「李然，你怎麼了，怎麼傷成這樣？」

我去火場救人的時候，他已經昏迷，沒有看到我的臉。

但趙勝是我的鄰居，知道我的工作是消防員。他一拍腦袋。

「那天你也在火場？」

「009號該不會是......」

同事正要答應，被我打斷。

「不是，今天我隻是湊巧在這裏複查，聽說你遇到了火災，過來看看。」

2

趙勝信以為真。

我看他鬆了口氣，跟我討論起來。

「可別提了，嚇死人了。那個傻逼消防員還來得那麼遲，害得老子這個肺......咳咳......」

同事在後邊抱不平，為我反駁。

「你怎麼說話呢？至少人家救了你一條命！」

趙勝滿臉輕蔑。

「那怎麼了？納稅人花錢養你們，就應該好好為我們服務。」

「我可都聽說了，那個傻逼009號漏帶了一個麵罩，營救時間還比別人長一分鐘。就是這一分鐘，害得老子多受多少罪。」

我又回憶起當時那個場麵。

擔心林小冉出事擔心到快瘋了，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就衝進火海。

看到林小冉和趙勝躺在一起的時候，渾身血液往上湧，連劈裏啪啦的火聲都聽不到了。

僵持那幾十秒，是我受驚嚇刺激過度，軀體僵硬化，實在是做不出任何反應。

等我再有意識，身體比腦子動的快，手已經掀下了自己的麵罩，牢牢扣在趙勝臉上。

言語間趙勝大概是看我臉色不大好，也可能是因為我畢竟也是消防員，當著我的麵貶低同行不太好，他語氣緩和了些。

「那個李然啊，我可不是在說你。你知道的，我隻是心直口快了些......」

「聽說你是市裏表彰過的優秀消防員，你的能力我還是相信的，肯定不會跟那個傻逼009一樣耽擱那麼久。」

同事再忍不住。

「你這個人說話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當時救你的人就是......」

「小王！」

我出聲打斷，示意他不要告訴趙勝我的身份。

同事不明所以，不過也沒有再說下去。

我沒有心情跟趙勝掰扯這些，隻想知道他跟林小冉是什麼時候勾搭在一起的。

「我聽說當時你的廠裏還有一個女的，她的情況怎麼樣了？」

趙勝一愣，支支吾吾。

「還有人嗎？那，那我不太清楚。」

他拍我肩膀。

「那天我在自己辦公室，廠房裏有沒有其他女工在我就不知道了......」

趙勝聲音越來越輕，湊近我神秘兮兮。

「李然，問你個事情唄。」

「我提了投訴，按照你的經驗來看，那個不負責的009號會受到什麼處罰？是不是會被開除？」

我反問：「你希望那人被開除？」

趙勝拍大腿。

「當然。這種敗類至少要開除，最好去坐牢。」

我心裏清楚得很。

趙勝一門心思想讓009被開，不是真的因為那延遲的一分鐘，而是因為那人看到了他和林小冉偷情。

我恰好又是消防員。

009在崗一日，就很有可能讓我知道了這件事。

他想隱瞞這件事。

可人算不如天算，趙勝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就是那個009。

得搜集證據，和林小冉這種女人離婚。

「到底會不會啊？」

我搖頭。

盤算著怎麼套他的話，讓他主動承認和林小冉之間的奸情。

趙勝急了：「那你告訴我怎麼做才能讓他被開？」

我笑了笑。

「你一個人的力量不夠，引起不了領導的重視。」

「得讓困在火場的所有人一起複述當時發生的事情。」

3

趙勝若有所思。

同事小王推我回病房，百思不得其解。

「李哥，你到底在幹嘛啊？」

「那個趙勝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看著就討厭，你還要教他怎麼投訴自己？」

我沒有把全部事情告訴小王，隻是讓他幫我留意林小冉的情況。

自己去谘詢了律師，保全了所有對林小冉的轉賬記錄。

小王很快給我帶來了消息，林小冉也醒了。

「趙勝好像去找那個女人了，估計是去商量怎麼投訴你的事情了......」

小王不知道林小冉是我的妻子，隻為我擔心。

「要是他們真的一起聯合投訴怎麼辦？」

我麵色平靜，讓他推我去病房門口。

林小冉還躺在病床上，趙勝和她舉止親密，一點私人距離都沒有。

連小王這種光棍都看出來了，悄聲問我：「這兩個人是不是有情況？」

我掏出手機，錄製視頻。

「那個女的是我老婆。」

小王大驚失色，發出了響動，被趙勝發現了。

他一秒鐘拉開距離，訕笑著解釋。

「李然，我是聽了你的建議，過來找另一個受害人一起搞投訴的......」

「你別說，還真巧。這另一個被困的，就是你的老婆林小冉。」

我推著輪椅進了房間。

林小冉正好抬頭看我。

「老公......我差點就被害死了，好嚇人......」

楚楚可憐的樣子，要是我沒有看到她和趙勝在火場裏的樣子，這時候已經衝上去把她摟在懷裏了。

可現在，我隻覺得心寒。

從戀愛到結婚這幾年，我想著職業原因經常不在家，對她有所虧欠，所有的工資津貼一到賬就分文不留轉給她。

為了能給她更好的生活，拚命出入火場救人。才三十出頭就已經獲得了幾次嘉獎，職位晉升是整個大隊裏最快的。

可這些馬上就要被林小冉親手毀了。

剛才小王問我如果他們真的一起投訴怎麼辦。我沒回答他，但是心裏已經拿定了主意。

天天出生入死，老婆卻出軌。

我已經心灰意冷，處理完家事拿回財產，打算轉行了。

大概是看她的眼神太冷，林小冉眼睛眨了眨，不滿嘟嘴。

「老公，我剛從那麼危險的地方死裏逃生，你怎麼不過來安慰我？」

我盯著她的眼睛。

「昨天是周六，你不上班，為什麼會在廠裏？」

林小冉沒想到我會這麼問她，愣住。

趙勝反應過來，插嘴道：「哦哦，我臨時讓小冉過來加班......」

好一個加班，加到了廠長的床上。

有人撐腰，林小冉提高了音量，理直氣壯。

「對啊，我就是加班。你掙那麼一點錢，我不加班怎麼夠花？」

「李然，我可是差點被你的傻逼同事害死了，你還這麼咄咄逼人做什麼？」

小王已經串起了事情的真相，腦門青筋突突直跳。

「你說什麼呢？怎麼不看看自己做了什麼不要臉的事情？」

林小冉瞪他一眼，伸手一指。

「好啊李然，你不是大小也算個領導嗎？告訴我他的編號是什麼？」

趙勝冷笑。

「這小子那麼激動，我估計他就是009吧。不用擔心，剛才李然給我指點過了，我們一起投訴，讓這小子下崗！」

小王情緒激動，差點就要跟人幹架了。

他年紀輕，我不能讓他犯錯誤，趕緊製住了小王，讓他先出去。

趙勝已經完全相信我，甚至讓我來看他們寫的投訴信有沒有問題。

我掃了幾眼，告訴他們沒什麼問題。

第二天領導就又來了我病床前，眉頭緊鎖來回踱步。

這是很為難的表現。

「李然，你又被投訴了，這次是兩個人......恐怕上次的嘉獎要先取消，晉升也沒什麼希望了，先停職調查吧。」

意料中的結果，我並沒有多說什麼。

停職期間正好安心養傷。

林小冉還假惺惺來看望我。她這次終於記得問我怎麼又受傷了。

她從來都不會這麼關心我，除了我轉錢的時候。

果然下一秒林小冉就露出笑容。

「上次受了點傷，你就得了嘉獎，獎金幾萬呢。這次比上回重，是不是可以按你上次提到過的那樣，直接晉升了？」

我搖頭冷笑。

「救了兩個白眼狼，沒有嘉獎，更沒有晉升，反倒是被投訴了，馬上要丟了飯碗。」

林小冉瞪大眼睛。

「怎麼會？這麼不公平，你都因為救人受傷了......是誰下的處分，我去跟你領導說。」

她忽然反應過來，捂住嘴。

「你，該不會你就是......」

她的視線落到不遠處，掛在衣架上的是我的製服。

相處多年，林小冉從來都沒有留意過我的編號。

「009」三個數字格外醒目。

「怎麼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