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覺到我動了真怒。
蘇晚意臉上的厭惡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她向我走近一步,語氣竟軟了下來。
“星回,別誤會。”
“明玉亂說話,你別計較。”
她把責任全推到蘇明玉身上,好像剛才信假貨、嘲諷我的不是她。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
這種突如其來的“溫柔”,比她任何一句刻薄的話都更讓我感到心寒。
見我無動於衷,她伸手想來拉我的胳膊,被我側身避開。
她的手僵在半空,臉上閃過一絲難堪。
“出去走走吧,就當......我賠罪。”
她這句話讓我一愣。
賠罪?她也會向我賠罪?
我倒要看看,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車內的氣氛壓抑得像一塊鐵。
她幾次試圖開口,最終都隻化為沉默。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中漸漸明悟。
車沒去散心的地方,停在了蘇家老宅門口。
我的嶽父嶽母,蘇建國和李芸,正滿臉“慈愛”地等在門口。
“星回,晚意,快進來,飯菜都準備好了。”
這是鴻門宴啊!
餐桌上,嶽父嶽母對我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不停地往我碗裏夾菜。
“星回啊,多吃點,看你都瘦了。”
蘇晚意也配合著,給我盛了一碗湯。
“你身體不好,要多補補。”
這一家三口,演得一出好戲。
我垂下眼簾,看著他們演戲。
終於,嶽父蘇建國放下了筷子。
他歎了口氣,狀似關切地看著我。
“星回,上次體檢結果怎麼樣?”
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來了。
嶽母李芸立刻接話:“人呐,得看開。有些事,別太較真。”
她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我的腹部。
執著?
他們是在勸我,坦然接受自己的“死期”嗎?
蘇晚意低頭喝湯,一言不發,默認了她父母的問話。
我放下筷子,發出輕微的聲響。
“爸,媽,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蘇建國和李芸對視一眼。
“唉,也是為你好。”蘇建國又是一聲長歎,“顧澤那孩子,你認識吧?”
“晚意的好朋友。”
“他最近......病情惡化了。”李芸的臉上擠出幾分悲傷,“醫生說,急需合適的腎源做移植,不然......”
我終於明白了。
我明白了蘇晚意今天所有的反常。
她不是怕我生氣,她是怕我氣到猝死。
怕我這具尚且溫熱的身體,還沒來得及物盡其用,就提前報廢。
原來在她和她家人的眼中,我甚至算不上一個人。
我隻是一個行走的、能為顧澤續命的器官容器。
我看著蘇晚意,她抬起頭,眼神閃爍。
“星回,顧澤他......是個好人。”
我笑了。
我拿起筷子,夾起碗裏的排骨,在他們三個人的注視下,又緩緩放回盤中。
然後我站起身,椅子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蘇晚意驚慌地看著我:“你要去哪?”
我朝她走近一步,低頭,在她耳邊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開口。
“去廁所。”
“看看我的腎,配不配得上你的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