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受邀來到新大學代課。

放下行李後，我無聊刷手機，卻看到校園牆一個帖子。

“如何用一周，逼走搶了我妹飯碗的空降老師？”

我以為是某些無良博主博取別人眼球。

可開課第一天，偌大的階梯教室，所有學生都擠在最後一排，用看小醜的眼神看著我。

1、

“許老師，這邊請。”

輔導員江棟宇皮笑肉不笑地領著我，走進階梯教室。

我剛放下教案，抬眼一看，心頭微微一跳。

偌大的教室，能容納兩百人。

此刻，前十幾排空空蕩蕩。

一百多號學生，全部擠在教室的最後三排。

他們沒有看書，沒有交談。

而是用一種看小醜的眼神，集體注視著課室外的我。

我瞬間想起了昨天刷到的那個匿名帖子。

【釘子戶占了我妹的工作機會，如何用一周時間逼他滾蛋？】

下麵的高讚回答觸目驚心。

【發動學生集體孤立他。上課時全坐最後一排，玩手機，無視他。】

【拍下他歇斯底裏的視頻，發到網上，標題就叫“最水代課老師的崩潰瞬間”。】

【輿論發酵，他必滾無疑。】

和我現在的處境一模一樣。

現在看來這個江棟宇，就是發帖人。

看來他為了他的妹妹，也是煞費苦心。

我看向教室門口。

江棟宇正站在那裏，偷偷舉著手機。

鏡頭對準我，似乎在等待我情緒失控。

想看我出醜？

我平靜地拿起教案和激光筆徑直後門。

在學生們錯愕的目光中，我站在他們身後。

“同學們好，我是新代課老師許澤。”

“既然大家都喜歡坐後麵，那我們就在這上課。”

我瀟灑地將教案放在一個空位上，激光筆直接打在後牆的白牆上。

“現在，打開課本第一章。”

學生們懵了。

他們麵麵相覷，顯然沒料到我會來這一出。

幾個舉著手機的男生，手尷尬地懸在半空。

他們拍不到了。

我離他們太近了，近到他們手機屏幕上的遊戲界麵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門口的江棟宇，笑容凝固在臉上。

他舉著手機的手僵硬著，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精心策劃的下馬威，被我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我甚至能看到他眼裏的惱怒和不甘。

“怎麼？不認識字？”我挑眉看向那幾個帶頭的男生。

“需要我教你們怎麼翻開書嗎？”

我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安靜的後排空間裏，壓迫感十足。

那幾個男生悻悻地放下手機，磨磨蹭蹭地掏出書。

江棟宇的臉色鐵青，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離開了教室。

我知道，這事兒沒完。

2、

第一堂課，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

下課鈴一響，學生們作鳥獸散，跑得比兔子還快。

我收拾好教案，回到分配給我的臨時辦公室。

剛連上校園網，手機就開始瘋狂震動。

學校論壇炸了。

一個名為《震碎三觀！新來的代課老師竟逼迫全體學生扭頭上課！》的帖子，被頂上了熱搜。

點開一看，正是我上課的視頻。

但視頻被惡意剪輯過。

視頻裏，我站在教室後方，而所有學生都扭著脖子，以一種極其別扭和痛苦的姿勢麵向後方聽課。

配文更是煽動性極強。

“新來的許老師，自己不上講台，非要站在教室後麵，強迫所有學生扭著脖子看他！體罰！這是赤裸裸的體罰！”

“學生抗議，他還辱罵學生！毫無師德！”

評論區瞬間被點燃。

“這什麼垃圾老師？心理變態吧？”

“虐待學生！必須開除！”

“人肉他！讓他社死！”

輿論發酵的速度，比我想象的還要快。

不到半小時，這個視頻已經從校園論壇擴散到了微博和短視頻平台。

江棟宇的動作真快。

第一招不成，立刻啟動第二套方案。

網絡暴力。

他要讓我身敗名裂，主動滾蛋。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許老師，你還好吧？”

江棟宇走了進來，臉上帶著虛偽的關切。

“網上的事情我看到了，這些學生真是太不懂事了，怎麼能這麼冤枉老師呢？”

他在我對麵坐下，歎了口氣。

“許老師，你也別太往心裏去。現在的網絡環境就是這樣，風頭過去就好了。”

“不過。”他話鋒一轉，欲言又止。

“江輔導員有話直說。”我平靜地看著他。

“許老師，你也看到了，輿論鬧得很大。很多家長已經打電話到學校來投訴了。”

“校領導那邊的壓力也很大。”

“你看你剛來，就發生這種事，對你以後的職業發展也不好。”

他鋪墊了半天，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

“我有個建議，你現在主動辭職，學校這邊還能給你個體麵的說法。”

“如果你非要扛著，萬一學校迫於壓力開除你，那你的檔案可就不好看了。”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那這門課怎麼辦？學期才剛開始。”我故作擔憂地問。

江棟宇眼睛一亮，立刻接話。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妹妹江瑤，正好也是學這個專業的，她可以來救火。”

“她經驗豐富，肯定能穩住學生，平息輿論。”

經驗豐富？

我記得資料上顯示，他妹妹江瑤，一個三本畢業的太妹，連教師資格證都沒考下來。

真是為了他妹妹，什麼瞎話都敢編。

江棟宇看我沉默不語，以為我被嚇住了，語氣更加得意。

“許老師，我是為你好。及時止損，對大家都好。”

“你考慮一下，盡快給我答複。畢竟，學校的聲譽最重要。”

他起身離開，留下一個勝利者的背影。

我看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

想讓我滾蛋？沒那麼容易。

3、

江棟宇的效率很高。

下午，教務處就打來了電話，語氣嚴厲，要求我對此事做出解釋，並暗示我知難而退。

網絡上的輿論持續發酵，甚至有激動的網友開始人肉我的個人信息。

我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這是江棟宇想要的效果，四麵楚歌，讓我崩潰。

但我偏不如他的意。

因為我還有另一重身份。

省教育局特聘的督導。

這次來這所大學代課，本就是一次暗訪。

這所學校近年來學風浮躁，學術不端的問題頻出。

甚至有內部人士舉報存在嚴重的裙帶關係。

而校長，是我親叔叔。

他親自點將，讓我以一個普通代課老師的身份進來，摸清情況，收集證據。

江棟宇，很不幸，第一個撞到了槍口上。

我打開加密郵箱，將今天收集到的課堂錄像、江棟宇的論壇發帖截圖、以及網絡輿論的鏈接，一並打包發給了叔叔。

很快，叔叔回複了四個字。

稍安勿躁。

我關上電腦，心裏有了底。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課。

這一次，學生們依然坐在最後一排。

但氣氛不同了。

他們看我的眼神裏，多了幾分幸災樂禍和挑釁。

網絡上的勝利，讓他們覺得我這個老師已經是強弩之末。

“許老師，您還沒被開除呢？”

一個染著黃毛的男生怪聲怪氣地喊道。

他是班長，也是江棟宇的忠實走狗。

全班哄笑。

我沒有理會，再次走到教室後排。

“上課。”

“切，還裝。”黃毛不屑地撇撇嘴，戴上耳機，開始打遊戲。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根本沒人聽課。

江棟宇這次沒有出現，但教室後門的玻璃窗外，隱約能看到他在暗中觀察。

我平靜地講著課，仿佛周圍的噪音不存在。

但我的記錄儀，清晰地記錄下了這一切。

下課後，我叫住了那個黃毛班長。

“黃毛，留一下。”

張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吊兒郎當地留下來。

“許老師，有何貴幹？是要我教你怎麼辭職嗎？”

我冷冷地看著他。

“張宇，煽動同學孤立老師，擾亂課堂秩序，你猜你會不會被勸退？”

張宇愣了一下，隨即囂張地笑起來。

“許老師，你別嚇唬我。是你教學水平不行，學生不歡迎你！”

“再說，有江哥罩著我，你能把我怎麼樣？”

他毫不掩飾地提到了江棟宇。

“江棟宇嗎？”我拿出已經打開的錄音筆。

【你敢再說一次嗎？】

張宇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他臉色微變。

“你錄音？你卑鄙！”

“卑鄙？”我冷笑。

“張宇，我給你個機會。告訴我江棟宇是怎麼指使你們的，我可以考慮在學校處分你的時候，為你求情。”

“否則，光憑你帶頭鬧事，記大過甚至開除，都是輕的。”

張宇的囂張氣焰瞬間弱了下去。

他畢竟還是個學生，怕被開除。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眼神閃躲。

“行。”我收起錄音筆。

“那就等通告吧。”

4、

張宇的事情隻是個插曲，江棟宇的攻勢越來越猛。

他開始在學校內部散布謠言。

說我學術造假，簡曆注水，才能混進這所大學。

甚至有幾個不明真相的老師，也開始對我側目而視。

我在學校裏，徹底被孤立了。

食堂吃飯，沒人願意跟我同桌。

走在路上，學生對我指指點點。

江棟宇很滿意這個效果。

他再次來到我的辦公室，這次連虛偽的客套都省了。

“許老師，你還不走，是想等學校的開除通知書嗎？”

他抱臂站在我麵前，居高臨下。

“我妹妹的入職材料都準備好了，就等你的位置空出來。”

“你再耗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我看著他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心中厭惡至極。

“江老師，你這麼明目張膽地安排你妹妹，就不怕被人舉報嗎？”我淡淡地問。

江棟宇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舉報？誰舉報？學生都聽我的，學校領導也得考慮輿論影響。”

“許澤，你一個新來的，拿什麼跟我鬥？”

他逼近我，壓低聲音。

“我勸你識相點，今天之內遞交辭職信，我還能讓你走得體麵些。”

“否則，明天網絡上會出現什麼，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他這是在暗示，如果我不從，他會放出更猛的料，徹底毀了我。

我深吸一口氣。

“那我辭職吧。”

江棟宇眼中閃過狂喜。

“這就對了嘛。識時務者為俊傑。”

“不過。”我抬起頭。

“我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走。”

“網上的汙蔑，對我傷害太大了。我必須澄清自己。”

江棟宇皺眉。

“你還想幹什麼？”

“我今晚跟學校申請，明天讓我開一堂麵向全校的公開告別課。”

“我要在課上，證明我的清白，然後體麵地離開。”

我提出了我的想法。

江棟宇笑了笑。

“許老師，你還真是天真啊。”

“明天看你怎麼出醜。”

江棟宇踩著價值不菲的運動鞋，得意洋洋地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

江棟宇，你很快就會知道，什麼叫自掘墳墓。

5、

江棟宇為了讓我徹底出醜，可謂是不遺餘力。

他很快在全網引發了輿論。

海報貼滿了校園的各個角落，標題醒目。

《最水老師的最後一課》

學校裏暗流湧動。

大部分人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而我，則在安靜地在宿舍準備明天反擊的工具。

我聯係了叔叔，拿到了第一天課堂的完整監控錄像。

監控清晰地顯示，是我主動走到後排上課，而非強迫學生扭頭。

同時，並不是所有學生都被江棟宇蒙蔽。

有一個叫宋頌的女生找到我。

她學習成績優異，但性格內向和江棟宇的打壓，被全班人排擠。

“老師，你上課的第一天江棟宇跟全班商量孤立你的時候，我拍了視頻。”宋頌開門見山。

“那你有什麼要求才會把視頻給我呢。”我溫和地說。

“我要江棟宇從學校消失。”

宋頌咬著嘴唇，猶豫不決。

“因為他會讓我拿不到獎學金，甚至讓我掛科。”

“成交。”我開心地收下宋頌的視頻。

與此同時，我還找到不少關於江棟宇妹妹江瑤的詳細資料。

一個學術垃圾，掛科無數，靠著江棟宇的關係才勉強畢業。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就等明天的公開課了。

6、

次日下午，大禮堂。

能容納千人的禮堂，座無虛席。

甚至連過道都站滿了人。

有來看熱鬧的學生，有被邀請來的媒體記者，還有一些不明真相的校領導。

江棟宇和他妹妹江瑤，大搖大擺地坐在第一排正中間。

江瑤穿著一身廉價的連衣裙，頭發染的五彩繽紛，臉上帶著抑製不住的得意和傲慢。

她已經把自己當成了這所大學的老師。

江棟宇則時不時回頭，與相熟的記者交換眼神，一切盡在掌握中。

而學生們，在江棟宇的授意下，再次集體坐在了禮堂的後半區。

他們要複刻第一天的場景，讓我在全校師生麵前，再次麵對空蕩蕩的前排和充滿敵意的後排。

這是公開處刑。

下午兩點整，我拿著教案，平靜地走上講台。

鎂光燈閃爍，無數手機鏡頭對準了我。

喧鬧的禮堂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等著看我如何崩潰，如何歇斯底裏，然後灰溜溜地宣布辭職。

江棟宇的嘴角，已經快要咧到耳根了。

我站在講台上，環視全場。

目光掃過第一排江棟宇兄妹得意的臉，掃過後麵學生們冷漠的眼。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了PPT。

“同學們，老師們，各位來賓，下午好。”

我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禮堂的每一個角落。

“感謝大家來參加我的公開課。”

江棟宇和江瑤對視一眼，眼中滿是嘲諷。

告別課？還真以為自己能體麵收場？

我沒有理會他們，平靜地按下遙控器。

PPT翻到了第一頁。

巨大的屏幕上，出現的不是課程內容，而是一張放大的論壇截圖。

【釘子戶占了我妹的工作機會，如何用一周時間逼他滾蛋？】

全場嘩然。

江棟宇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屏幕。

那熟悉的ID，那煽動性的文字，正是他自己發的！

我冷冷地看向他，聲音提高了八度：

“這堂公開課，我想先和大家探討一個學術課題。”

我再次按下遙控器，PPT出現了血紅的大標題：

《論當代大學校園中的學術霸淩與裙帶關係。以本校輔導員江棟宇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