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寒意就如同活物,無孔不入的鑽進扶音的骨髓。
幾個值夜的宮女太監瞧見她,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
扶音不予理會,脊背挺的很直。
膝蓋的疼痛愈發的尖銳,就在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更鼓終於敲響了。
扶音再撐不住,身子像是斷了線的木偶,軟軟的朝著地麵栽去。
預想中的劇痛並未傳來。
一股帶著龍涎香氣的力量穩穩地拖住了她。
她的臉貼在結實的胸膛上,竟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那個無數次在她夢中出現過的畫麵熟悉又陌生的湧了出來。
男人白衣勝雪的朝她走來,輕輕的喚她:“音音。”
這聲音好似被她塵封在心底裏許久,卻又忽然掙脫禁錮,在胸膛裏發出了刺耳的錚鳴。
眼角有些濡 濕。
是他嗎?
不,不可能是他。
他是天之驕子,怎會與她有過舊情。
她丟失的記憶裏到底有什麼......
不遠處的回廊暗影裏,柳歸煙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她死死的扣住朱紅廊柱,指甲近乎崩斷。
是陛下,竟然是陛下!
他竟然親手抱住了那個賤人!
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強烈的危機感讓她心生怨恨。
*
扶音醒來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視線偏移,冷不丁的對上了一抹玄黃。
“陛下......”
她瞳眸輕顫,強忍著身上的酸痛下塌就要行禮。
“免了。”
墨寒鈺端著湯藥走到她身邊,坐下,輕輕用湯匙在藥中攪動,升起的白霧模糊了他眼底的深情。
明明是天下之主,此等動作竟如此的嫻熟。
扶音不知怎的,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裏發生過,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來,張嘴。”墨寒鈺將湯匙放到她的唇邊,眼神示意。
扶音抿了抿唇,乖巧的含 住湯匙,將苦澀的藥液咽下,不由地皺緊了眉頭。
一顆蜜餞遞了過來。
墨寒鈺輕笑:“怎得還和以前一樣怕苦。”
扶音怔住了,他怎知她怕苦?
墨寒鈺見她不為所動,輕輕掐住她的下顎,將蜜餞喂入了她的唇中。
“你好生休息,朕還有些公務要處理。”
“是。”
墨寒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起身,離開。
盯著他的背影,扶音有些恍惚,適才接住她的人,當真是墨寒鈺?
可轉眼,她眼底的動容又被無盡的冷意所替代。
即便是她,那又如何?
虛情假意的關懷,無非就是想讓她變成一個乖巧的寵物,任由他隨意踐踏!
墨寒鈺走出宮門:“付德勝。”
“奴才在。”
墨寒鈺眼角眉梢帶著些柔意:“後日是瑾貴人的生辰,她素日最喜歡吃雲天齋的點心,那日把廚子喊進宮,哦對了,桃林的花是不是要開了?”
付德勝彎腰一笑:“是的陛下。”
墨寒鈺笑容軟了幾分:“她最喜歡的花便是桃花。”
“奴才明白。”
墨寒鈺回頭看了一眼寢宮的方向,這才踱步離開。
——
夜色正濃,扶音正用膳,心腹小玉突然從外跑了進來。
“娘娘。”關上門,扶到扶音耳邊:“適才舊宮傳來消息,說在康王府發現了康王點下的遺物,好像是留給您的。”
轟——
扶音的耳邊被炸的嗡嗡作響。
“當真?”
“千真萬確,那是康王殿下身邊的貼身侍衛,定不會有錯!”
扶音心跳猶如擂鼓,莫非是墨衡留給她關於墨寒鈺罪證的線索?
可這個狗皇帝看她看的如此緊......
“小玉。”她穩住心神:“你且換上我的衣服,我速速就回來。”
小玉點頭。
扶音顧不得膝蓋鑽心的疼,連忙套上宮女的服飾,又將臉抹得灰暗,趁著夜色連忙跑了出去。
殊不知,在她走後,小玉原本急切的神情瞬間被愧疚所代替。
對不起了,娘娘......
*
斷壁殘垣,荒草叢生。
扶音溜進了舊宮,在一處倒塌的假山後,搜索到了一個隱秘的暗格。
果然,指尖觸碰到一個冰涼的硬 物。
是一枚刻著“衡”字的殘缺玉佩。
隻是......
扶音發現了不對勁,仔細摸索著這上麵的圖案。
還沒來得及仔細去看,忽然傳來了鼓掌的聲音,一下一下,猶如煉獄。
“嗬,瑾貴人好一個睹物思人,情深不渝。”
扶音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駭然轉身。
月光下,墨寒鈺高大的身影幾乎與濃稠的黑暗融為一體。
他一步一步踏來,俊美無濤的臉上覆著一層萬年寒冰。
他身後,抖如篩糠的小宮女正是小玉。
扶音瞳孔驟然縮緊。
小玉是她回到相府後最為推心置腹之人,整個深宮之中,她最信於她。
可如今,就連她也背叛了她。
千防萬防,竟還是中計了!
扶音的喉嚨像是被一雙手牢牢的攥住,窒息感撲麵而來。
“陛,陛下......”
墨寒鈺的目光死死的釘在她手上的玉佩上,笑了。
眼底有了酸澀的刺痛。
這三年,他雖介意她失憶忘了他,雖介意她心裏有了旁人,可他卻從未真的傷害過她,甚至卑微的希望她能和五年前一樣愛他。
哪怕,哪怕隻是一絲!
可她沒有。
無論他怎麼做,她的心裏想著的,念著的,都還是那個死人!
愛意越濃,他就越生氣,洶湧的怒火混雜著被背叛的絕望猶如匕首一樣,狠狠的戳著他的心窩子,疼到最後,失去理智。
“朕的愛妃深夜潛入是禁忌之地,是在吊唁你的王夫,還是在尋找他給你留的定情信物?”
“不,陛下誤會了。”
扶音猛地跪下,淚水漣漣:“臣妾隻是聽聞近日有前朝餘孽在此處活動,恐對陛下不利,陛下對臣妾恩重如山,臣妾憂心如焚,這才冒險前來查看,方才......方才隻是發現了可疑之物。”
“可疑之物?”墨寒鈺猛的附身,一把掐住她的下顎,一貫冷冽孤傲的嗓音,此刻都變得有些沙啞:“扶音,你當真以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
扶音臉色一白。
“陛下......”
“朕真想剖開你的心看看,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墨寒鈺看著她這幅模樣,猩紅的眸中滿是暴戾絕望。
“來人,把瑾貴人壓回宮!”
*
湯泉宮水汽氤氳,墨寒鈺已褪去龍袍,浸泡在湯池中央。
扶音被粗暴的推搡到池邊,臉上的淚痕未幹,紅腫的眸印在霧氣中格外的刺眼。
“過來伺候朕沐浴。”
男人涼薄的嗓音從霧氣中傳來。
扶音猩紅著眸看他,一股恨意緊緊的纏繞著心臟。
“過來!”男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扶音渾身一顫,死死的咬住下唇,壓下心中翻滾的殺意。
拿起一旁的巾帕,浸入溫水中,擰幹,然後僵硬的擦試著墨寒鈺的身體。
“怎麼。”墨寒鈺深諳的眸掩在水霧中:“伺候朕,就這麼讓難受嗎?”
扶音平靜垂眸:“妾不敢。”
“不敢?”
墨寒鈺忽然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