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還未進門，顧離川的心裏便湧上一股異樣的感覺。

以往這個時候，他請來的護工會忙著一趟趟端水給他弟弟擦洗身體。

可現在，走廊內竟空無一人。

他連忙走進病房，卻發現裏麵什麼都沒有。

疊放整齊的被子放在床腳，就連床單也鋪得一絲不苟。

他慌亂地跑去護士站，

“13床的病人嗎？早沒了，昨天就讓人拔掉氧氣管了......”

霎那間，他腦子嗡嗡作響，撐著走廊的把手才勉強站穩腳跟。

沒了？

什麼時候沒的？

他為什麼不知道？

那一刻，他腦子裏閃過許多回憶，

他和弟弟是雙胞胎，父母去世後，家裏沒錢，

為了供他上學，弟弟沒日沒夜地打工給他賺學費生活費。

卻在他大學畢業時，患上癌症，長時間的透析讓他的身子變得越來越脆弱。

最終，在一次摔倒後，他成了植物人。

他哆嗦著掏出手機，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麵，撥通了江柚寧的電話，

那頭，卻傳來了洛長安的聲音，

“離川，有事嗎？柚寧去給我做螺螄粉了。”

“把電話給江柚寧。”

“廚房內不方便，她說她要給我做這世界上最好吃的螺螄粉，讓我不要打擾她。”

“把電話給江柚寧！”

他不想再聽洛長安說江柚寧給他做了什麼，

他現在，隻想親口問問江柚寧，他弟弟的死，是不是她的意思。

“你是問你弟弟的事情嗎？”

話落，那頭停頓了幾秒，假惺惺地關心道，

“關於你弟弟的死，我和柚寧都很抱歉。離川，氧氣機得留給更需要的人，你弟弟......柚寧說那麼多年都沒醒過來，怕是以後......”

“啪嗒”一聲，他將電話掛斷，問過護士站的護士後，

他發瘋似地趕到了停屍房。

看見上麵的遺體後，他似是有些不相信，緩緩掀開了那張白布，

卻又在看見白布下方麵孔的一瞬間，鑽心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應該早一點的，

應該再早一點的，

這樣，他們就傷害不到你了。

顧離川靠在牆角，全身劇烈顫抖的同時也伴隨著劇烈的疼，

原來，人難過到極致，是掉不出一滴眼淚的，

隻有心臟，會跟著一下下抽抽地疼。

兩天時間，顧離川將弟弟安葬好後，回到了家。

客廳內，橘黃色的落地燈映出沙發上兩道幾乎合二為一的剪影。

他沒看，也沒理。

冷靜期還有十五天時，江柚寧告知他要跟洛長安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以此來彌補她對他的愧疚。

冷靜期還有十二天時，他收拾了這些年來他與江柚寧的情侶用品，將它們一起打包扔進了垃圾桶內。

冷靜期還有七天時，他一個人去了爸媽和弟弟的墓前，在那裏待了整整一天，從小時候講到了長大後。

冷靜期還有五天時，江柚寧讓他陪洛長安去試了西裝，隻不過這次，他是伴郎。

冷靜期當天，他一個人收拾好行李，去領了離婚證。

登上飛機的前一秒，他拔掉了原有的電話卡，將它扔在了垃圾桶內。

他給江柚寧留下了兩份結婚禮物，祝她和她的新郎，白頭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