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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禾考上省城法官後,判的第一個案子是她團長丈夫和小青梅的離婚案。

她拿到卷宗時,反複核對:“李主任,這被告人信息有沒有弄錯?對方就叫陸祈年?”

李主任笑了笑:“小沈,這可是省空軍基地的新晉團長,陸祈年,我任何案宗會出紕漏,就這封絕對不會記錄錯!”

隨後她拿出報紙遞給沈舒禾,版麵上赫然印著陸祈年穿著軍裝與中央領導的合照。

看著報紙上和自己丈夫一樣的臉,她整個人都僵住了,一瞬間如墜冰窖。

書記員補刀:“就是啊,小沈,你剛來不知道,陸祈年和小青梅林疏桐的愛恨糾葛都有七八年了,這還是第一次鬧到法庭,聽說她還去部隊打了離婚申請,被駁回了!”

沈舒禾差點站不住,指尖的報紙輕飄飄地滑落在桌上。

李主任好奇地問:“小沈,難不成你認識陸祈年啊?”

認識啊,何止認識,她和陸祈年已經成婚六年,還育有一子。

同床共枕了六年的男人竟然是空軍團長,還是別人的丈夫?這太離譜了。

沈舒禾木然地搖了搖頭,“我剛到省城,哪認識什麼人啊。”

婚後,她為了照顧陸安安,辭掉了國營工廠的鐵飯碗。

今年,她忙裏偷閑參加高考,好不容易考入省城法院,以為能和在省城務工的丈夫團聚了,沒想到,命運先給她當頭一棒。

思緒回轉,沈舒禾已然坐在審判庭的主位,也終於看清了林疏桐的樣貌。

林疏桐燙著城裏最流行的大 波浪,一抹紅唇,灰色進口呢子大衣上別著時興的墨鏡,蔥白一樣的指尖輕點著桌麵。

反觀自己,獨自撫養陸安安日漸憔悴,為了節省生活費三年沒有買過新衣服,雙手的薄繭曾勾壞了唯一的真絲襯衫。

開庭時,陸祈年沒有來,隻派了陳副手過來。

原告林疏桐冷著小臉,沒好氣地將墨鏡摔在桌上。

“陸祈年,為什麼沒來?我要離婚!”

陳副手一臉歉意,“陸團長在參加很重要的空軍演練,走不開,他說已經將國外帶回的意大利定製女表送到軍區大院了,今晚一定回去陪你!”

林疏桐冷哼,朝著審判席高喊:“今天我一定要離婚!我受不了了!”

沈舒禾努力維持著專業素養,“原告請你列舉出離婚的理由,審判庭會酌情考慮。”

林疏桐雙手環胸,告狀:“他冷暴力我,一年隻有一半的時間陪著我,有時候早上一睜眼人就跑了!”

“他還糊弄人!上個月我說想要8英寸的大彩電,卻送來的是14英寸的!”

“還有!上周我說胃疼,他粥煮到一半,聽到警報竟然不管我直接跑了!哼!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賤!”

林疏桐的一通‘看似控訴實則秀恩愛’的輸出,給整個審判室整沉默了。

特別是沈舒禾,她完全想不到平時冷漠的丈夫還有如此柔情的一麵。

以為陸祈年隻是在省城摸爬滾打的普通人,她還心疼丈夫生活辛苦,將自己婚前的積蓄盡數寄給了陸祈年。

自己完全像個白癡一樣省錢,還暢想彼此的未來。

在陸祈年眼裏該是多麼可笑啊!

她眼睛一酸,一滴淚落在卷宗上,“陸祈年”三個字隨之漾開。

陳副手堅持舉證不離婚,調解流程也僵持著。

這時,空軍基地的內線接到了庭審室,陳副手鬆了一口氣,按下免提。

熟悉的聲音透過電話機公放在房間內。

“喂,寶貝,我錯了,好不好?我申請了年假,過兩天我帶你去江南玩一個月行不行?”

“親愛的團長夫人......請求你務必堅守住我們的愛情,這樣我才能義無反顧地為小家和國家衝鋒!”

終於,林疏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傻子,電話是免提,真是臊死人了,不過......你不能再犯哦!”

沈舒禾聽著自己丈夫說出那麼黏糊的話,整顆心像浸在硫酸中,灼燒得發痛。

庭審草草結案,而她卻還要給丈夫和林疏桐整理案宗。

辦公室裏幾人在八卦今天下午的離婚案。

“離了嗎?”

“當然沒有!看似鬧離婚實則啊!是來我們這增進夫妻感情了!”

“就知道!我剛去兌糧票,瞧見陸團長在國營飯店慶祝演習成功呢!和那小青梅啊如膠似漆的!”

沈舒禾眸光熄滅,她快速整理好資料,起身朝著國營飯店趕去。

一路上,腦海裏不斷閃過和陸祈年在一起的點滴。

他們相識於一場交流會,陸祈年是城裏下派支農的技術工,她是國營廠的女工。

本以為再無交集,陸祈年卻開始猛烈追求沈舒禾,並迅速墜入愛河。

可能是她年幼喪父,極度渴望幸福完整的家庭,在陸祈年求婚時,她立即答應了。

陸祈年曾跪在她母親麵前起誓,會一生一世待她好。

婚後的一年,沈舒禾覺得自己被寵上了天。

陸祈年會親自去河裏捉野味來給她補身體,每晚下夜班,他都會煮好熱騰騰的宵夜等著她。

她生日當天,他親手做了漂亮的銀戒,像公社放映的電影那般,單膝跪地為她帶上。

陸祈年上交了自己的全部財產,允諾會帶她遊曆山川。

真正打動沈舒禾的是,陸祈年主動去公社做了結紮手術。

痛到臉色蒼白的陸祈年抱著她,深情告白:“舒禾,村裏醫療太落後了,我不想你冒險,等我有能力把你接到省城了,我們再要孩子。”

可婚後第二年,沈舒禾還是意外懷孕了,陸祈年也調職到省城,自他走後,兩人感情急轉直下。

一陣高亢的談笑聲從國營飯店包廂裏傳出來,打斷了沈舒禾的回憶。

而裏麵的談話聲叫停了她質問的想法。

“陸哥,還得是你啊,鄉下老婆孩子熱炕頭,省城青梅情意綿綿,我們孤家寡人真是羨慕!”

主位的男人嗤笑,“羨慕的話,送你一個便宜爹當當!”

“別!你家老爺子要是知道親孫子管我叫爹,不得一槍斃了我!話說,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林疏桐這件事啊?”

陸祈年深吸了一口指尖的煙,“等我帶她遊江南回來,阿桐與我情誼深厚,當年為了救我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我欠她一個孩子,她一定會喜歡安安的。”

“你不怕鄉下那個來鬧?聽說是個村裏唯一的大學生,能擺平嗎?”

紅牡丹的白霧縈繞,看不清男人的神情,他用薄情的笑聲回答了一切。

“大學生又怎麼樣?她的母親健在,隻要使點手段,沈舒禾會乖乖把孩子給我的。”

朋友點頭:“也對,要不是當年你為了氣林疏桐,哪輪得著那個女人撿漏,偷著樂吧!”

沈舒禾渾身冰冷,心口好像被生生撕開,一瞬間血流成河。

原來他對自己的好隻不過是一場騙局,她和安安隻是他們賭氣時隨手押上的籌碼。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國營飯店的,失魂落魄地走回招待所時,接到了遠在廣市的鄰家哥哥傳來的電報。

【舒禾,當省城法院還適應嗎?要是覺得苦、累,要不要來廣市?我們紡織工廠馬上要出口了,我可以給你股份和分紅。】

這次她沒有猶豫,直接傳去電報。

【好,十天後,廣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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