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鎮定下來。
可一張嘴,聲音還是抖得跟篩糠似的。
“天......天靈靈,地靈靈......”
完了,開頭是這兩句嗎?好像是。
我硬著頭皮繼續往下念,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生怕被鄒坤聽見,再笑話我。
“弟......弟子王向海,暫借此凡胎......”
念到這兒,我卡殼了。下麵一句是啥來著?
我越是著急,腦子裏越是一片空白。
“不是弟子請,不是弟子拜?”
“好像是這句。”
“乃是仙家降,下凡渡塵埃!”
我一邊念,一邊豎著耳朵聽周圍的動靜。
除了我自己的聲音,什麼也聽不見。
沒用啊?
難道是我心不誠?還是業務不熟練?
我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
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噌”地一下站直身體,也顧不上什麼麵子了,把吃奶的勁兒都使了出來,扯著嗓子就吼了起來。
“一拜東方甲乙木,二拜南方丙丁火,三拜西方庚辛金,四拜北方壬癸水,五拜中央戊己土!”
“拜請三山五嶽神,搖鞭打馬請仙臨!”
“胡黃常蟒各路兵,聽吾號令速顯靈!”
我一口氣把能想起來的詞兒全喊了出來,喊到最後,嗓子都啞了。
可我這一套詞兒喊完,樓裏還是一片死寂。
除了我粗重的喘氣聲,再沒別的動靜,白費勁!
我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自己像個十足的傻子。
還真信了我爺那套鬼話,指望念幾句咒就能搖來什麼仙家?
就在這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很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生了鏽的鐵皮上摩擦。
我心裏一緊,順著聲音的源頭望過去。
就在那根橫貫大廳、積滿灰塵的暖氣管上,盤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我眯著眼,使勁瞧了瞧。
是一條蛇,一條足有我胳膊粗的野雞脖子。
小時候在農村我見過幾次這種蛇,據說是東北為數不多有毒的蛇。
這這麼粗的野雞脖子,我還是頭一回見,當時渾身的雞皮疙瘩就都起來了。
我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蛇。
什麼狗屁約定,什麼丟不丟人,去他媽的吧!
我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跑!
我猛地一轉身,撒腿就要往門外衝。
“站住。”
一個聲音冷不丁地在我身後響起。
那聲音很奇怪,沙啞,低沉,又有些嫵媚,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腳下像被釘子釘住了,一步也邁不動。我僵硬地,一寸一寸地,把頭轉了回去。
大廳裏空空如也,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
我的目光,不受控製地,再次落在了那條盤在暖氣管上的野雞脖子身上。
它......它好像動了動嘴。
“不是你念的幫兵決,求本仙現身嗎?”
那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條蛇的嘴在動,竟然是它在說話。
“本仙來了,你怎麼反倒要走?你這弟子,未免也太無禮了。”
我感覺自己的大腦直接宕機了。
蛇......蛇說話了?
我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鑽心的疼。
不是做夢。
我看著那條蛇,舌頭都捋不直了:“你......你你......”
“本仙常九紅,乃是你王門寶府,常仙一脈的仙家。奉掌堂教主之命,做你的護法仙。你上長春來的時候,我就已經跟著了。”
那野雞脖子吐了吐信子,聲音裏透著一絲不耐煩:“我堂堂蛇仙兒,本不便現身。你既有難,又是頭一回請兵,我等自當出頭。”
常九紅?常仙?
東北出馬仙供的四大家馬,胡黃常蟒。胡家是狐狸,黃家是黃鼠狼,蟒家就是蟒蛇,而這常家,指的就是蛇。
所以,眼前這個會說話的......真的是我家堂口上的仙家?
“仙......仙家大爺,不對,仙家姑奶奶,您既然都成仙了,能不能幻化人型?”
“我......我怕蛇。”
常九紅那雙金色的豎瞳裏,似乎閃過一絲人性化的鄙夷。
“完蛋玩意,蛇有什麼好怕的?你看我身材婀娜,又一身紅綠相間的鎧甲,多俏皮啊?”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急忙擺手。
“我的意思你們成仙了不就愛裝人樣?要不您還是裝人吧!”
常九紅似乎被我這番話給氣著了,半天沒出聲。
後來我才知道,它不是不想變人,而是法力還不夠,變人也是人身蛇頭。
它怕那樣現身,再把我給嚇死。
我感覺它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智障。
完了,把仙家給得罪了。
我正想著怎麼補救,常九紅卻話鋒一轉,冷冷地開口了。
“閑話少說。你那同伴,快不行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張通?他怎麼了?”
“不是,是那個叫鄒坤的。此地陰氣極重,又恰逢午後陽消陰長。你那同伴陽氣虛浮,印堂帶煞,一進此樓,便被邪祟迷了心智。”
常九紅的蛇頭轉向大廳深處:“他自己,正一步步往那東西的陷阱裏走呢。”
我順著它的視線看過去,大廳深處是一條走廊,黑得像個無底的深淵,什麼也看不見。
我說怎麼才隔了半分鐘,他就沒影了,原來是被邪祟給害了。
一想到鄒坤可能在裏麵遇到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我這後背就冒冷汗。
那小子雖然討厭,但畢竟是一條人命。
“那......那怎麼辦?”
我急了。
常九紅冷笑一聲:“你不是請仙嗎?仙來了,自然是幫你清掃障礙。你隻需跟在本仙身後即可。”
說完,它便從暖氣管上“嗖”地一下滑了下來,落在地上,悄無聲息。
我看著它在我腳邊遊走,那滑溜溜的蛇身幾乎要蹭到我的褲腿,嚇得我“噌”地一下跳到了旁邊。
“你......你離我遠點!”
常九紅停了下來,緩緩昂起頭,用那雙金色的豎瞳盯著我。
“王向海。”
它第一次喊我的全名,聲音裏帶著一種徹骨的寒意。
“你既是這堂人馬未來的領堂弟子。若是連這點膽量都沒有,趁早自廢修為,回家種地去吧。這馬,不出也罷!”
它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我深吸一口氣,雖然腿肚子還是有點軟,但眼神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仙家,我......我不怕了。”
我攥緊了拳頭:“您說吧,要我怎麼做?”
常九紅似乎對我這態度還算滿意,語氣緩和了些。
“跟上。”
它吐出兩個字,便晃動身軀,朝著那條漆黑的走廊深處遊去。它遊得不快,像是在等我。
我一咬牙,邁開步子,硬著頭皮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