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泊簡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背影,又低頭看自己滿手的血。
他想起十八歲那年——自己也是這樣被血染紅了雙手,不過那血不是他的,是別人的。是他為了自保捅傷了對他圖謀不軌的綁匪。
顧婉兮帶著人趕來救他時,他坐在那,愣愣地看著手上的血。
是顧婉兮單膝跪在他麵前,誇他做得好,安慰他不要怕。
顧婉兮看起來那麼冷靜,可他分明看到了她舉起自己手時,顫抖的指尖。
他忽然笑了,哪怕那時候他們還在綁匪窩裏。
他說我不怕,顧婉兮,你怕不怕。顧婉兮正用紗布給他包紮著,聞言手一頓,過了好一會才說,我怕。
她那麼堅強的人,也會在他麵前脆弱。
可現實像玻璃一樣碎了一地,紮得人滿手是血。
江泊簡低頭,手掌鮮紅,心卻更痛。
酒吧裏人來人往,沒有人會注意到,有一個人的心,在此刻碎成了八瓣,淚流了一麵。
江泊簡婉拒了陳裕要陪他去醫院的提議,也對他那句“顧婉兮狼心狗肺”的咒罵置若罔聞。他隻是一個人回了家,翻出藥箱,替自己包紮。
可手法太過生疏,紗布繞了幾圈,還是歪歪扭扭的。他盯著那隻纏得不成樣子的手發了會兒呆,忽然有些後悔,當初顧婉兮替他包紮時,為什麼沒認真看清楚。
那時他以為,自己不會再受傷,也以為她會一直都在。
他草草洗了一個澡,手不能沾水,隻得挽著浴巾胡亂擦拭。
洗完後倒在床上,整個房間寂靜得仿佛能聽見心跳。
顧婉兮始終沒回來。
半夜,紗布忽然變得格外磨人。他起身,剪刀“哢嗒”一聲落下,粗暴地將它們全數拆開。掌心密密麻麻的傷痕正在結痂。他看著,竟莫名鬆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客廳已有等候之人。
是阿嘯。
當年他們落魄逃亡,是他在危急時伸出援手,一度是他和顧婉兮最好的朋友,後來成為顧婉兮最信得過的秘書。
他剛開口,阿嘯便起身,把手裏兩樣東西遞過來——一張拍賣會邀請函,以及一張卡。
“裏麵有五千萬。”阿嘯道,“是顧總給的。她說你想買什麼就拍,不夠再找她。”
江泊簡神色平靜地收下。
離開前,阿嘯欲言又止,手握緊又鬆開,才低聲道:“泊簡,給自己留條路。”
他笑了笑,輕聲應著:“我知道。”
錢和女人,總得留一個。
阿嘯很清楚,他也很清楚。
他簡單收拾了一番,去了拍賣會。
洛斯言傷了他的手,她就給他五千萬。有時候,江泊簡甚至會為了她的大方感到心悸,但他當然不會和錢過不去
拍賣會現場燈火輝煌,衣香鬢影。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顧婉兮與洛斯言。兩人並肩而坐,神情親密,洛斯言靠得極近,看著顧婉兮時眼波流轉。
江泊簡站在後麵,忽然有些出神。
顧婉兮還記得這場拍賣會的邀請函,其實也給了他一張嗎?
這時身邊有侍者前來:“顧總請您過去同坐。”
他笑了笑,原來她不會忘,她隻是並不在意。
江泊簡邁步走去,落座在她身邊。
左邊是她,右邊是洛斯言。
一個女人的風光,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