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公主徹底愣住了。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父皇如此大聲地嗬斥。
尤其,還是當著這麼多王公大臣,當著秦源這個她最討厭的混蛋的麵!
那張嬌俏美麗的臉蛋,瞬間血色盡褪,變得一片煞白。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皇。
為什麼?
父皇不是最疼愛自己的嗎?
他不是來為自己撐腰,來砍這個混蛋的腦袋的嗎?
為什麼......要吼自己?
庭院裏的空氣,徹底凝固。
跪在地上的程處默等人,把頭埋得更低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而李績、杜如晦這些老狐狸,則是在短暫的驚愕之後,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見。
但他們的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陛下,這是......選擇了細鹽,選擇了秦源,而放棄了公主的麵子。
這個決定,太重大了。
李世民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那雙龍目之中,依舊燃燒著怒火。
但這怒火,已經不是對著秦源,而是對著自己這個不識大體,不知輕重的女兒。
他心裏煩躁到了極點。
朕在這裏為了國家社稷,為了這天大的利益,跟這小子,跟這滿朝文武周旋,你跑來添什麼亂?
朕的臉麵,皇家的臉麵,都快要被你丟盡了!
他看著高陽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心中的火氣不但沒消,反而更盛。
“還愣在這裏做什麼?”
“給朕,回宮去!”
李世民的聲音冷得像是冰塊,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父皇......”
高陽公主的嘴唇哆嗦著,還想說些什麼。
“滾回去!”
李世民再次低吼一聲,讓高陽公主渾身一顫。
父皇是真的動怒了。
豆大的淚珠,終於從眼眶裏滾落下來。
高陽公主死死地咬著嘴唇,用一種極其怨毒的目光,狠狠地剜了秦源一眼。
仿佛要把秦源的模樣,刻進骨子裏。
都是他!
都是這個混蛋害的!
她猛地一跺腳,轉身捂著臉,哭著跑出了定遠侯府。
隨行的侍女們,也慌慌張張地跟了上去。
一場鬧劇,就這麼收了場。
庭院裏,再次恢複了那令人窒息的安靜。
李世民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他轉過身,目光再一次,落在了秦源的身上。
此刻,他的眼神,變得無比複雜。
有欣賞,有忌憚,有好奇。
但更多的,是一種作為帝王,麵對一個超出掌控的棋子時的審視。
秦源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樣子。
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多眨一下。
他心裏清楚得很。
當他拿出雪花鹽,當滿朝文武都為之瘋狂的時候,他和高陽公主之間的那點私人恩怨,在李世民的眼裏,就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了。
帝王心術,權衡利弊而已。
自己的女兒受點委屈,跟一個能讓大唐國庫充盈數倍的財源相比,孰輕孰重,李世民比誰都清楚。
“你剛才說,兩成利?”
李世民終於開口了,聲音恢複了帝王的沉穩,聽不出喜怒。
“是。”
秦源點了點頭,回答得幹脆利落。
“你好大的膽子!”
李世民身旁的內侍總管,忍不住尖著嗓子嗬斥了一句。
“敢跟陛下談條件,你不想活了?”
秦源連看都懶得看那太監一眼,目光始終與李世民對視。
“陛下,臣不但想要活,還想活得很好。”
“這兩成利,不是臣為自己要的,也是為大唐要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連李世民,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他倒是想聽聽,這小子又能說出什麼花樣來。
秦源不急不緩地繼續說道。
“陛下,細鹽之法,我可以獻上。
但是,光有法子,不行。”
“如何量產?如何降低成本?如何運輸?如何銷售?如何防止私鹽泛濫?”
“這裏麵的門道,遠比一個方子要複雜得多。”
“臣要這兩成利,就是要用這些錢,去把這些事情,全都辦妥了。
為陛下,為大唐,建立一個從生產到銷售,完整通暢的鹽政體係。”
“而且......”
秦源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臣剛才也說了,除了細鹽,臣還有幾樣小物。”
“若是臣沒了這兩成利的激勵,沒了這份奔頭,萬一哪天腦子不好使了,想不起那些小物是什麼了,豈不是大唐的損失?”
威脅!
這是赤LL的威脅!
在場的所有人,心裏都冒出了同樣的想法。
這小子,膽子已經不是大了,簡直是無法無天!
他居然敢當著皇帝的麵,說出這種話來。
程咬金在一旁聽得是心驚肉跳,冷汗都快下來了。
他真怕李二一怒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下令把這小子拖出去砍了。
然而。
李世民的反應,卻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他沒有發怒。
他隻是死死地盯著秦源,看了很久很久。
那雙深邃的眸子裏,風雲變幻。
最終,他緩緩地笑了。
“好。”
“好一個秦源。”
“好一個為大唐建立鹽政體係。”
李世民緩緩點頭。
“兩成,太多了。”
“朕,隻能給你一成。”
“而且,不是給你個人,是給你定遠侯府。
此後,你定遠侯府,需世世代代,為我大唐,監管天下鹽政。”
秦源心裏樂開了花。
一成?
一成就一成!
天下鹽政的一成利,這已經是一筆無法想象的財富了。
更重要的是,李世民的後半句話。
讓定遠侯府,世世代代,監管天下鹽政。
這等於給了他一個免死金牌,一個巨大的護身符!
隻要大唐還需要鹽,他定遠侯府,就倒不了!
“臣,遵旨!”
秦源躬身行禮,這一次,是真心實意。
“謝陛下隆恩!”
李世民擺了擺手,臉上的神情,依舊看不出悲喜。
“你毆打公主,藐視皇威,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朕命你,禁足於定遠侯府三月,閉門思過。”
“三月之內,不得踏出府門半步!”
“至於你和高陽的婚事......”
李世民說到這裏,頓了一下,似乎也有些頭疼。
“......容後再議!”
說完,他猛地一甩龍袍袖子,轉身便向府外走去。
“都給朕滾回去,該幹嘛幹嘛去!”
“是!”
滿朝文武,如蒙大赦,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恭送皇帝離開。
程咬金臨走前,湊到秦源身邊,壓低聲音,豎起一個大拇指。
“小子,有你的!”
說完,便嘿嘿笑著,追著皇帝的屁股去了。
很快,喧鬧的定遠侯府,便再次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秦源,和一群驚魂未定,如同在做夢一般的家丁侍女。
“侯......侯爺......”
青蘿顫抖著聲音開口,眼圈還是紅的。
“我們......我們不用死了?”
秦源轉過身,看著這個忠心耿耿的小丫頭,臉上露出了穿越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伸出手,輕輕揉了揉青蘿的腦袋。
“不但不用死。”
“我們,還要發大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