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生山莊,名字叫得好聽,其實就是個信號都找不到幾格的農家樂。
一進門,所有人的零食、泡麵,甚至是口香糖,都被收繳得一幹二淨。
行李也被翻了個底兒朝天。
幸虧我技高一籌,提前把高熱量的巧克力和牛肉幹拆了包裝,嚴嚴實實地塞進了衛生棉的包裝袋裏,這才逃過一劫。
“淨化”正式開始。
第一天,大家還端著體麵人的架子,蔫歸蔫,倒也相安無事。
到了第二天,辦公室裏那股虛偽的“和諧”就徹底繃不住了。
技術部兩個平時隻用代碼交流的程序員,為了牆角唯一一個能用的插座,吵得麵紅耳赤。
“我先看到的!”
“你充了有什麼用?你那手機有信號嗎!”
另一個角落,剛入職的小姑娘捂著臉,無聲地掉眼淚,估計是想家了。
每個人臉上都明晃晃地刻著兩個大字:饑餓。
而我,是這片人間慘狀裏唯一的異類。
我每天精神抖擻,麵色紅潤,端著那杯黃糊糊,像個傳教士一樣在辦公室裏遊走。
“王姐,你現在感覺到的煩躁,是身體在排解負麵情緒!”
“小李,頭暈是正常的,說明能量正在衝擊你的病灶!”
我一臉神聖地給他們洗腦,眼神裏充滿了悲天憫人的光輝。
同事們看我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敬佩,慢慢轉變成了嫉妒,最後化為怨恨。
他們想不通,憑什麼大家一起喝“飼料”,就我一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
夜裏,我借口上廁所,溜達到農家樂的後院。
周舟早就在一棵大樹下等我了,瘦弱的身體在夜風裏瑟瑟發抖。
我把藏好的牛肉幹分了她一半。
她接過去,幾乎是搶的,狼吞虎咽地塞進嘴裏,連嚼都顧不上,差點把自己噎著。
“林悅姐,我感覺我快餓死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昨天晚上做夢,夢見自己在啃辦公桌,嘎嘣脆。”
我拍了拍她的背,遞過去一瓶水:“再堅持一天,明天好戲就開場了。”
就在這時,一股霸道無比的香氣,鑽進了我們的鼻子裏。
是烤雞!還撒了孜然!
對於餓了兩天的人來說,這味道不亞於天降綸音。
我和周舟對視一眼,貓著腰,循著香味悄悄摸了過去。
不遠處一間亮著燈的房間,窗戶留著一條縫。
張總監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桌前,麵前擺著一隻油光鋥亮的烤雞,旁邊還有一盤花生米和一瓶啤酒。
他扯下一隻雞腿,吃得滿嘴流油,好不快活。
我心裏一陣冷笑,拿出手機,對準窗戶的縫隙。
鏡頭裏,張總監油膩的嘴臉被清晰地記錄下來。
錄完視頻,我又在院子角落的垃圾桶裏,翻到了養生糊的包裝袋。
借著手機屏幕的光,上麵幾個大字,刺得我眼睛疼。
“特種養殖專用複合飼料”。
下麵還有一行小字:主要成分,豆粕,玉米粉,麩皮......
我對著這幾個字,仔仔細細地拍了好幾張特寫照片,和視頻一起,小心地存好。
張建國,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