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東離開後,我守在父親的病床前。
ICU的監護儀器發出規律的蜂鳴,每一次跳動都像在為父親的生命倒數。
呼吸機賣力地工作,將氧氣泵入那具衰敗的身體,換來胸口一道微弱的起伏。
我伸出手,指尖隔著無菌服,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
為了這個孩子,我還是想再給張旭東最後一次機會。
淩晨三點,手機屏幕亮起,打破了死寂。
是張旭東。
“瑤瑤,我動用關係請到了神經外科權威李教授,他明天一早的飛機,落地就直接去醫院為爸會診。你放心,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這四個字,像一把鑰匙,撬開了我冰封的心防,透進一縷微光。
或許,他隻是一時糊塗。
或許,我們之間,還有救。
我顫抖著指尖,回了一個字。
“好。”
第二天,天剛亮,我就用冷水洗了臉,等待著李教授到來。
九點整,李教授沒有來。
十點整,走廊裏空空蕩蕩。
十一點,依舊死寂。
舒瑤攥緊了手機,撥通了護士站的內線電話。
“你好,請問今天神外的李教授有會診安排嗎?”
電話那頭的護士聲音很客氣,但內容卻像一盆冷水。
“舒小姐,我查了今天的專家會診係統,沒有查詢到李教授的安排。”
護士低聲補充道:“或許......是張主任還沒來得及錄入係統?”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
下午一點,我撥通了張旭東的號碼。
響了很久,就在我以為無人接聽時,電話被接通了。
“喂?”張旭東的聲音很小,背景裏隱約有輕柔的音樂。
“李教授呢?”
“我讓李教授先到美意這裏看看,她最近總說頭暈不舒服,你別急,再等等。”
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不等舒瑤再問,電話那頭,一個女人慵懶又嬌媚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炫耀。
“旭東哥,跟她廢話什麼,李教授說我這是神經衰弱,需要絕對的靜養。你快把電話掛了。”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電話被匆匆掛斷,忙音尖銳刺耳。
一位相熟的護士長王姐走了過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同情和憤怒。
她沒有說話,隻是將自己的手機遞到我麵前。
屏幕上,是醫院內部工作係統的一個截圖。
【會診專家:李教授】
【會診對象:周美意】
【診斷申請:神經衰弱及孕早期綜合評估】
【地點:頂層VIP-01套房】
【時間:全天】
【陪同及申請人:張旭東】
多麼諷刺。
多麼可笑。
手機從手中滑落,“啪”的一聲,屏幕在堅硬的地麵上摔出蛛網般的裂紋。
我曾以為,他隻是愛玩,隻是糊塗。
我曾以為,看在多年情分和父親病危的份上,他會回頭。
我甚至以為,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會是讓他收斂的最後籌碼。
現在我明白了。
張旭東的心裏,有一杆秤。
周美意是那最重的一頭。
而我,我的父親,我腹中這個尚未成形的孩子,輕如鴻毛。
不,連鴻毛都算不上。
我不再哭泣,不再期待。
我決定,親自去將教授請來。
我走到VIP病房區,推開門。
張旭東正一口一口喂周美意喝粥,動作溫柔得讓我想吐。
周美意看到我,眼圈立刻紅了:"舒瑤姐,對不起,都怪我......"
"瑤瑤,你來這裏做什麼?"張旭東皺眉,語氣冰得能結霜,"說了別刺激她。"
我沒理他,目光死死鎖住周美意脖子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