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在吃什麼？”

“海參湯啊。阿姨說特地給我留的。”

薑馳也半靠在椅背，向她展示碗裏成堆的半透明膠狀體。

湯的適口性不錯，但一想到這女人參加聚會中途不告而別，他就想刺撓她一下。

“海參沒少放啊。”他嘖了聲，“沈知焰，你就不怕我補太過？”

“愛喝不喝，不喝拉倒。”

就沒見過碗裏吃著，嘴還這麼賤的。

肚子餓起來，沈知焰對他沒個好臉色，徑直走到廚房衝阿姨興師問罪。

“不是說倒了嗎？”

有薑馳也在場，阿姨說話底氣都比剛才足了不少。

打著哈哈道：“剛好這些天在老宅幫襯，忙裏忙外就給記錯了。”

“要不是看薑總喝這麼多酒，需要下廚做點小食暖胃，我興許還沒發現呢。”

沈知焰皮笑肉不笑，冷淡地說：“那真是多虧你家薑總的福了。”

聽出她在陰陽怪氣，阿姨悻悻嗬了下。手腳利索了不知多少倍，迅速舀好一碗端到她跟前。

沈知焰懶得拆穿她的伎倆。

低頭吃了幾口。

海參湯用文火燉煮了好幾個小時，膠狀肉質的彈軟恰到好處。老母雞熬製出的高湯，出色地帶出了海參慣常的鮮。

湯濃回甘，有滋有味。

薑馳也一碗即將見底，雙手卻浮起了清晰的風團。

他舀湯的動作瞬間停住，阿姨也在旁瞳孔震驚，“薑總怎麼會過敏了？你往湯裏下什麼了！”

沈知焰仔細回憶了下。

“就是一些提鮮的東西，魚露蟹膏花生醬之類的。”

全都是致敏物！

薑馳也倒吸一口涼氣。

沈知焰看他脖子立即泛紅一片，呼吸都變得短促起來，簌地有點緊張。

“下這些菜能讓湯變鮮甜，別告訴我你過敏。”

“薑總對這些過敏你應該是知道的啊！怎麼能下這些東西！”

阿姨被嚇得語無倫次，手忙腳亂扶著他躺到沙發。

薑馳也意味不明地瞥了她眼。

這眼神，沈知焰這段時間見多了。

每每懷疑自己在演戲裝失憶時，他就會露出這副“我看你裝到什麼時候”的眼神。

但天地良心，沈知焰真不知道這回事。

她煮這一鍋湯隻想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壓根沒把薑馳也考慮進來。如果真因為她的湯過敏了，那隻能說很遺憾，他真倒黴。

跟薑家私人醫生通完話，她來到沙發旁，看著薑馳也有氣無力倚在沙發靠背，大喘著氣，很是難受。

薑馳也不說話，似乎在等著她開口。

但沈知焰隻輕瞥一眼就移開視線，冷著臉訓斥阿姨。

“下次借花獻佛時記得過問一下掌勺人，我這鍋湯就不是給他準備的！”

薑馳也蹙緊眉頭，燥意更甚。

渾身難受。

分不清是因為發現她壓根沒關心自己死活，還是因為過敏引起的不舒服。

“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心裏有數，沒必要賴到不相幹的人身上。”

“是啊，待會你就跟醫生說，是我撐.開你嘴把湯灌進去的。但現在保命要緊，先吃過敏藥！”

沈知焰的動作算不上溫柔。

掌心夾著藥丸往他嘴裏塞。

沒有糖衣，薑馳也嘴巴泛苦。他想開口要水，但被沈知焰生氣得用掌心蓋住他嘶啞的嗓音。

她不想在這個節骨眼，還聽著給自己下麵子的話。

要不是他平時冷待自己被旁人看進眼裏，阿姨也不會膽大包天到瞞著自己討好他。

沈知焰突如其來的舉動，一下子逼近了兩人的距離。近得，薑馳也稍不注意就聞到了她指尖的留香味。

一種既有苦澀的橙橘味，又有淡雅的草木幽蘭的淡香，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薑馳也下意識吞咽，陰差陽錯把藥給吞了。

又澀又苦，惱得他凝眉。

直覺告訴他今天晚上不應該過來，但沈知焰不知發什麼神經，把他給拉黑了。他聯係不到人，隻好過來看看。

看她有沒有安全回家。

結果一來誤入土匪寨，出入還得被扒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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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眩暈拉進了意識的黑洞，薑馳也醒來時已經躺在病房。

天花板的筒燈照得他眼疼，下意識眯著眸子，翻了個身。

正好朝著門口的方向。

走廊外一陣吵鬧，聽起來像是吵架。

亦或者是單方麵的怒罵，吵得他睡不回去。

也不知道沈知焰哪去了。

他心理犯起嘀咕，下一秒就看到她被怒火中燒的媽媽程淑清用力推了一下，狠狠撞在護士站小推車。

咣當一聲，瓶瓶罐罐摔得七零八落，程淑清盛怒刻薄的聲音也在廊道響起。

“我給你補品是讓你補腦子，不是讓你傷害我兒子！”

沈知焰自知理虧，語氣誠懇說著“抱歉”“是我照顧不周”之類的話，但對方完全不吃這一套。

不顧來往人群的眼神，迅速上前，又揚手扇沈知焰了一巴掌。

“這點事都照顧不好，道歉有用嗎！”

薑家夫人教訓媳婦是家事，沒人敢上前阻止。

生生受了一巴掌的沈知焰，閉眼咬牙，心跳快得沒有規律。

又是一頓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

就好像別人的過錯天生就該是她承受的一樣。

她失憶過，記不起這是第幾次挨巴掌，但絕對不是第一次，不然內心怎麼可能這麼平靜，一點酸楚都沒有。

哪怕薑馳也打著點滴出現製止，她都隻是在慶幸還好他人沒事，僅此而已。

至於居家阿姨的越矩、被冤枉的委屈，按自己千人厭萬人嫌的處境，她絲毫沒有資格開口訴說。

可是，這真的甘心嗎？

“好了，在公眾場合發飆，像什麼樣子！”

薑馳也埋怨他媽丟人現眼，程淑清見他生龍活虎，冷哼著收手。

“說得我願意生氣似的。要不是她給你下毒，我還不樂意見她！”

“看著這張臉就煩！”

薑馳也沒反駁，默認了她討人厭的事實。

蹲在她跟前，捏住她下巴，把臉側過去。

手勁大，動作也有點強勢。

一點都不顧及沈知焰的感受，讓她眾目睽睽下顯露出腫得老高的臉。

“我媽下手真狠。”

“招惹到你，算我活該。”

沈知焰到底有點憤恨，但麵對薑馳也，情緒隱藏平靜，對答得像個人機。

聽得薑馳也真的很想拆穿她的把戲。

究竟在裝什麼啊！明明被打是件這麼丟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