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汀瀾再一次睜眼,看到的滿是眼裏紅血絲的江妄辭。
他的眼下是濃重的青黑,整個人透著一股掩飾不住的憔悴。
顯然,他在這裏守了一夜。
江妄辭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兩人四目相對,是他先打破沉默:“對不起,我不知道伯母真的在車裏。”
眼淚無聲地滑落,浸濕了女人鬢角。
他將顧母的骨灰遞給顧汀瀾。
江妄辭啞著嗓子開口道:“網上的照片已經讓人處理幹淨了,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出去。”顧汀瀾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江妄辭一怔。
“我不想看見你,”
她轉過頭,通紅的眼睛裏滿是破碎的絕望,淚水洶湧而出,“你走!現在就走!”
看著她這副模樣,江妄辭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終卻隻是喉結滾動了一下,淡淡道:“好。”
門被輕輕帶上的瞬間,顧汀瀾終於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失聲痛哭起來,哭聲裏充滿了無盡的悔恨與絕望。
不知哭了多久,她摸出手機,撥通了陸宴辰的電話。
“喂,瀾瀾?”陸宴辰的聲音帶著焦急,
“你在哪?我找了你一整天,阿姨也聯係不上,到底出什麼事了?”
顧汀瀾沒力氣解釋,聲音沙啞得厲害:“宴辰,你來中心醫院接我,好嗎?”
陸宴辰沒再多問,隻急促地應著:“好,我馬上到,你等我。”
掛斷電話後,顧汀瀾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隻溫潤的翠綠玉鐲還靜靜套在那裏。
這是江妄辭十九歲賺到第一桶金時送她的,他當時笑得一臉意氣風發,說:“等以後,給你換個更大更透的。”
這句話,她記了許多年,鐲子也戴了許多年,早已和皮肉貼合,取不下來了。
可現在,這鐲子像一道枷鎖,提醒著她那些早已變質的承諾。
顧汀瀾猛地抬手,將手腕狠狠撞向床頭櫃的棱角。
“啪”的一聲脆響,鐲子徹底碎成了幾片,尖銳的碎片劃破皮膚,滲出血珠。
千瘡百孔的心早已結痂,她感覺不到疼了。
陸宴辰趕到時,她什麼也沒提,隻輕聲說:“先帶我去拿行李。”
到江家別墅後,她麵無表情地走進臥室,將剩下的東西裝好。
她在江妄辭身邊這麼多年,自己真正擁有的,竟隻有這一箱子東西。
他送的昂貴首飾她不愛戴,那些華美的衣服她舍不得穿。
最後留在身邊的,不過是幾件舒適的舊衣和母親的照片。
臨走前,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隻相框上,那是她和江妄辭的唯一一張合照。
她拿起相框狠狠砸在地上,照片上的笑容也變得支離破碎。
手機裏,江妄辭的照片、號碼、微信、那些曾經舍不得刪的聊天記錄,都被她一一拉黑刪除。
做完這一切,她拉著行李箱走向陸宴辰。
坐在副駕駛座上,女人輕聲對陸宴辰說:“送我去青溪鎮吧。”
母親不在了,這座充滿傷痛的城市再無留戀。
隻有那個承載了她二十多年安穩時光的小鎮,還能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徹底無依無靠。
顧汀瀾望著遠方漸漸模糊的城市輪廓,懷裏緊緊抱著母親的骨灰,心裏默默念著:媽,我們回家了。
這一次,她要徹底離開江妄辭。
走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