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居的冬天很美,墨綠色的竹海裹上銀裝,淡雅而出塵。在離開前,煙冷用了小半個月的時間才墨竹居裏種的藥材打理妥當,冬天過後,她在墨竹居也差不多呆了兩個年頭了,時間過的真快嗬,轉眼她已經十四歲了。
她和綿燁最終還是決定離開墨竹居,無依無靠的我們四處漂泊漫無目的,尋了一處樹蔭坐下,吃著身上已經不多的幹糧,兩眼望天雙腿發直。我們離開時除了落梅琴和一些丹藥並沒有帶走什麼,直到那時她才發現其實自己並沒有多少東西可以帶走。
“煙兒,我們去前麵的樹下歇會吧?”
“綿燁,這天大地大,你說我們去哪好呢?”
“煙兒想去哪,我們就去哪。”
“是啊,我想去哪呢?又有哪裏可以去呢?”
娘親沒了,爹爹沒了,現在就連師傅也不要她了。她是個孤兒,是一個沒人要的孤兒了。想要報仇?談何容易,不說能不能手仞仇人,就說這仇人是何人,現在在哪她都不知道,她隻知道其中那個女子,那個她喚她作香姨的月香綺。
“哎,聽說了嗎?最近落雲閣又有動靜了。”
“哎,我也聽說了,最近這陣勢鬧的蠻大,看樣子他們應該是在找什麼人吧?”
“可不是嘛,自從那駱府......”
“呦,我說你們都不要命了,落雲閣的事你們也敢討論,你們都忘記談論駱府之事人的下場啦!”
不遠處的茶棚,幾個男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小聲討論著,本是一時好奇順便打探下江湖上最近有什麼趣事,卻萬萬沒想到讓煙冷聽到了駱府的消息。
駱府,可不就是南境城的駱府麼,這世上還能有那個駱府讓人談及色變的。她在雲墨城也曾聽人說過有關於駱府的事情,那群歹人在他們離開後一把大火將駱府燒了個精光,斷氣的沒斷氣的都在那場大火裏燒成灰燼,其中也包括了她的娘親。
後來聽人說那場火倒是個奇景,熊熊大火映紅了半邊天,滾滾濃煙一直消散不去,就這樣燒了三天三夜,此消彼長,伴隨著的瓢潑大雨也就下了三天三夜,直到火滅了雨才停。隻是讓她沒想到當初駱府的慘案盡跟江湖第一殺手組織落雲閣有關。
落雲閣,在雲墨城時也聽人提到過,這落雲閣原在江湖中頂多算個二流勢力,現如今卻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第一殺手組織,勢力可以說遍布了整個蒼月國,而且他們會以某種商鋪為掩飾做著買賣消息的營生。
而這一切的成就皆是上任老閣主的倆個弟子所為,而這二人原本關係很好,卻不知是何原因在老閣主入土後,兩人大鬧一場就此不歡而散,後來其中一人就是落雲閣現任的閣主,而他也因此性情大變,變得乖張狠戾,手段更是讓人不寒而栗。
“煙兒,怎麼了?眼圈怎麼紅了。”
“沒,沒事,想起一些不開心的。”煙冷慌忙的用衣袖擦著眼睛裏快要溢出來的淚水,綿燁在一旁關心的看著她。
“你又想起墨雲居了麼?”
“不,不是,跟墨雲居沒有關係,隻是......”
這時不遠處的茶棚來了兩個人,煙冷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看清其中那個翠綠衣裙,麵容姣好的女子,除了月香綺還能有誰,而跟在她的身邊的中年男子卻不曾見過。
“是她!!”
“煙兒?”
“店家,雲墨城可從這走?”
“雲墨城?哦,客官打這兒直走,莫要上山,快的話約摸著四五天就可以到雲墨城了。”
雲墨城?他們去雲墨城做什麼,難道他們知道我還沒死?但是不可能啊,當年爹爹帶她逃到了南境城以北的黑釜山附近,而雲墨城在南境城以西的地方,兩處相隔甚遠。再說當年自己被穆青衣所救,而他當時也隻是碰巧路過,除了他也在沒有人知道。
“月壇主,我們這次不是應該直接回總壇麼,怎麼要繞路去雲墨城?”
“雲墨城那邊剛建的分會出了些狀況。”
“到底是何人這般大膽,連我們落雲閣的人也敢惹,活膩味了吧。”
“不出所料應該是玥影樓的人。”
“又是他們!”
他們說話的聲音極輕,輕到她和綿燁呆的地方根本就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不過好在前世的自己看電視裏一些警探可以通過唇語來了解遠處敵人了談話內容就覺得很帥氣,閑來無事便學了些皮毛,卻沒想到今日竟然用上了。
“煙兒,在看什麼?”
“噓!”煙冷條件反射的捂住綿燁的嘴,然後繼續盯著茶棚裏的兩人,順著煙冷的視線,綿燁看了看茶棚裏的女子,又轉頭看著一臉嚴肅的煙冷也不再多話。
不多久那兩人起身向著茶攤老板指的路離開,而她一直緊繃的身子也隨之鬆了口氣,等確定那兩人走遠後,綿燁才一臉認真的看向煙冷。
“你認識他們。”不是問句,他肯定煙冷是認識那兩人的。見煙冷點了頭,他的眉卻蹙的更緊。
“他們是什麼人?”
“他們是落雲閣的人。”
“落雲閣!!你怎麼會認識他們?”煙冷深深地注視他許久,才徐徐開口說著。
“那姐姐給你講個故事可好?”見他點頭,煙冷便將後來的故事娓娓道來,以一個‘朋友’的身份講述著,一筆帶過自己的前世,講述著自己的今生,在駱府的歡聲笑語,和那最後的鮮血淋淋,聰明如他又怎會看不清她講述時臉上的痛苦神情。
“煙兒,你說我自私也好,哪怕就是一輩子也報不了仇都好,我隻希望你可以開開心心的活著,我不管你以前是誰,也不管你是為了誰,現在由我陪著你,你懂嗎?我不想失去你,真的不想!”
“綿燁,你知道,我不能......”
“煙兒,我......”
“我明白的,綿燁。你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沒有能力前,我是不會去報仇的,不會的。”
“恩。”
在墨雲居的半年裏,他的個頭明顯長高了不少,如今十三歲的他到比十四歲的煙冷還要高出許多,雖然依舊看似弱不禁風倒也相比初見時圓潤了不少。
他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抱著煙冷,趴在他胸前的煙冷聽著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心疼,他的隱忍。此時煙冷的心裏暖暖的,真想就這樣任由他抱一輩子,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就隻有平平淡淡的過下去。
“煙兒,不如我們去南境城吧?”
“你說什麼?”煙冷是直接從他懷裏跳出來的,看著他滿臉的不可思議。他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懷抱搖頭失笑,繼而依舊認真的看向煙冷的方向。
“在穿過一座城鎮就可以到南境城了,而且我也想去看看煙兒長大的地方,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隻是......”
“有我陪著你,不怕。”他手心的溫度漸漸傳到煙冷的心底,看著麵前神情認真的少年,嘴角自然的彎起一抹漂亮的弧度。
我們在樹下又坐了片刻便離開了,這一次有了目的,我們腳下的步伐到也比之前快了許多,半個月後,在太陽快要落山時我們已經穩穩地坐在了小鎮的客棧裏。
這是南境城附近最大的鎮子,名叫南門鎮,顧名思義它的地理位置確實如南境城的大門一般,南境城兩麵環山一麵環水,路上南來北往的商旅若想去南境城這裏確是唯一的必經之地。
都說客棧,茶樓和青樓是消息流通最為迅速的地方,無論是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皆會進入你的耳朵,因此才有那麼一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有頭有臉的人物多都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但向我們這樣沒有消息來源的若想知道個什麼事情,也無需多跑,隻用找個特定的圈子叫上一壺好茶坐上一坐,想知道的事情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你們聽說了嗎?最近那駱府故居可真真又出名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幹的,反正那片殘垣斷瓦如今又修葺如新。”
“哎你還別說,這事我可是親眼所見。”
“哦,這就怪了,駱府的人不都全死了嗎?”
“不是聽說當年駱家家主帶著少主逃出來了嗎?”
“唉,誰知道呢。不過說來也怪,那新修的府邸跟原來的駱府絲毫不差。若不是那磚瓦見新,我還真的以為那場大火沒出現過。”
樓下的眾人依舊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角落兩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默默地轉身向著二樓的房間走去。
南境城駱府,明月當空,玥湘閣一處的屋頂上立著一個一襲白衣的男子,他雙手負在身後站著,夜風拂過他如絲的黑發,月光下是一張俊朗的容顏,另一邊卻被精致的銀色麵具遮住,夜裏隻剩那抹海藍色的眸子泛著寒光,卻又給冷然中透著幾分貴氣的他平添了一絲神秘。
“樓主!”話音剛落,隻見一個黑衣女子雙手抱拳,單膝跪在他身後。
“魅,可有消息?”
“回樓主的話,駱家主依舊下落不明。而駱小姐,根據消息得知,在雲墨城倒是出現過一個同駱小姐容貌相似的女子,不過......”
“不過什麼?”
“回樓主的話,那女子出現在雲墨城的時間卻是在駱小姐失蹤後,隻不過前後相隔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見男子似在沉思些什麼,女子複而繼續將知道的接著說下去:“前不久我們派去雲墨城的人探得消息,那女子名叫穆煙冷,兩年前被神醫穆青衣帶回墨竹居收養。
墨竹居四周下有陣法,外人靠近不得,所以不知道裏麵的具體情況。但在三個月前穆青衣一個人離開後就沒再回來,而後在一個月前那女子和被她從青樓救出的男子也離開,目前不知去向。”
“她一定是玥兒,吩咐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她。找到她之後先暗中保護,等我親自前去接她。”玥兒,是我回來晚了,是我回來晚了!男子眼中的寒氣不在,看向月亮的眼睛滿是溫柔和思戀。玥兒,你等我,等著我,很快我就會來接你回家。
“是!屬下遵命。”男子一揮手,身後的女子自動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