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轉眼幾年過去，我長大了。

臭水河也改名為新娘河好幾年了。

河麵上的臭味越來越重，除非想要娶媳婦，已經沒人再想往跟湊。

每年都有很多人慕名而來，為了娶媳婦。

大家也逐漸發現了規律，隻有冬天，其他河麵都結冰之後，新娘河才會變成真的“新娘”河。

具體原因是什麼，沒人知道，也沒人去想。

有人對這條河上飄來的新娘身份起疑，還有人想順著河流溯源，但最終都不了了之。

因為有了新娘河的存在，村裏人對女娃的降生愈發看不順眼了。

“不是有新娘河嗎？等小子長大了去河上撈一個媳婦兒就完了，用得著養個屁用都沒有的丫頭片子嗎？”

“你說你，生個女娃，沒用的東西。”

隔壁鄰居生了一個小孫女，剛出生就被爺奶追著罵，話裏話外的罵他兒媳婦沒用，更是揚言要把那個女嬰扔到後山坡。

後山坡，是他們常用來扔女嬰的地方。

積年累月下來，那地方的樹木都長得比其他地方的旺盛。

我娘捂住我的耳朵，不讓我聽。

十年來，村子裏降生的女嬰隻有零星幾個活了下來，麵對這樣的咒罵聲，我的耳朵都要聽得起繭子了。

又是冬天，我知道，又有很多席麵可以吃了。

因為新娘河上來的新娘不要彩禮，給男方家省了一大筆錢，所以很多人樂意把席麵置辦得很漂亮。

我跟著家裏大人去看娶新娘。

大紅色的嫁衣將新娘包裹的嚴嚴實實。

現在不興蓋蓋頭了，新娘子甫一露麵，大家都看到了那張漂亮的臉。

我盯著新娘的臉，越看越覺得眼熟，直到在村長的吆喝聲中他們麵對麵相拜，我恍然大悟。

這個新娘子，跟從新娘河上娶來的所有姑娘用著同一張臉。

我被這個念頭嚇得汗毛直立，靠在我媽腿邊，不敢動彈，就在此刻，“新娘子”仿佛意識到我在看她，偏頭朝我看了一眼。

她嘴角含笑，眼神空洞，像一個沒有生氣的提線木偶。

我避開她的視線，環顧四周，其他人其樂融融，仿佛對這些古怪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