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西洲騎車從校門口出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夕陽拖著長長的尾巴即將隱落天邊,餘暉淡淡灑下來,落在他英俊的臉頰輪廓,薄薄的鍍上一層金。
說來也奇怪,明明四周嘈雜,車水馬龍此起彼伏,夏知意的聲音卻格外清晰地飄進耳朵裏。
賀西洲偏了下頭,薄唇輕輕勾起。
邊敘在群裏描述得繪聲繪色,以為幾年不見某人變笨了,還是這麼牙尖嘴利他就放心了。
夏知意潑奶茶的操作驚呆了圍觀人群,沒人想到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女生會用這樣的方式以牙還牙。
就......挺爽的。
夏知意懶得理會幾欲發狂的莊甜甜,抬眼問邊敘:“同學,你剛剛點的是什麼?我重新給你點一杯。”
況野不著痕跡碰了下邊敘胳膊,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對了,情商忽然占領智商高地,撓撓頭憨笑,“不用,一杯奶茶而已,當我請客。”
夏知意沒再問,低頭拿手機掃碼點單,然後就聽見況野朝她身後打招呼,“阿洲。”
動作驀地一滯。
她回頭,不遠處是被黃昏籠罩的少年,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拖曳在柔和光影之中。
視線對上一張足夠魅惑眾生的俊臉。
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還有似謔非謔的眼睛,很賀西洲。
不用想也知道,這家夥目睹了全過程,此刻肯定在心裏狠狠嘲笑她現在這番狼狽模樣。
果不其然,賀西洲微微彎腰湊近她,低笑一聲,語氣挺欠,“夏同學,下地插秧了?”
“......”
夏知意隻覺得臉“唰”地紅了,他氣息掃過的位置一片燥熱。
她一把推開他,拉過薑明希匆匆離開。
賀西洲被推得後退了小半步,眼角眉梢掛著又壞又邪的笑,衝那道窈窕背影散漫開口:“夏同學,公交站在這邊。”
於是夏知意又扯著薑明希從他麵前經過。
薑明希還不忘朝邊敘一抱拳,女俠似的,“帥哥,大恩不言謝!”
邊敘被她明媚燦爛的笑容晃了下眼睛,神情一怔。
況野瞥眼,無奈笑了笑。
等夏知意擠上公交,319路消失在視線裏,賀西洲才雲淡風輕道:“回家。”
天際線半明半暗,折射了影子過來,山地車風一樣穿過街道,少年們的影子如同幻燈片打在路麵。
等紅燈時,賀西洲冷不丁開口:“我搬家了。”
邊敘驚叫,“啥?”
“這麼突然,”況野問,“什麼時候搬的?”
“上周,”賀西洲淡淡說,“離學校近。”
紅燈變綠,他長腿一蹬,山地車隨著車流左轉。
邊敘在後麵揚聲問:“洲哥,搬去哪了總得說一聲吧?”
賀西洲沉遂的聲音混雜著汽笛聲遠遠傳過來,“朝陽花園。”
邊敘還沉浸在好兄弟突然搬家的悲傷中,況野已經點開百度地圖查路線。
他們三個雖然不住同一個小區,但在同一條街,經常互相串門。現在賀西洲搬了家,以後找他肯定不像以前那樣方便。
不查還好,一查就發現了不對勁。
平時他們騎車頂多十五分鐘就能到家,可地圖上顯示,從附中到朝陽花園至少需要半個小時。
如果沒記錯的話,319路似乎會經過朝陽花園。
況野望著賀西洲清峻的背影,眯了眯眼,“敘啊,我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邊敘幽幽道:“我也知道了不得了的事......”
“?”
“我辛辛苦苦等他半小時,分沒上就算了,奶茶也沒喝到。”邊敘越想越氣。
怎麼感覺他才是最虧的那個?
況野:“......”
算了,帶不動。
-
公交車上人多擁擠,汗味和煙味混雜在密閉空間裏,氣味十分難聞。
夏知意強忍胃裏的翻江倒海一路顛簸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到站。
下車後,她如獲新生般吸了口新鮮空氣,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幾分。
女孩背著書包,拐進隻能容一輛車進出的小巷。
小巷盡頭就是朝陽花園。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修建的居民樓,因為上了年頭,外牆有些斑駁脫落。
夏知意的家在十四棟,經過人造小花園時,看見兩個阿姨坐在廊下閑聊。
晚風掠過,殘葉簌簌吹落,兩人的議論聲也吹進她耳中。
“賀家怎麼突然搬回來了?”
“這誰知道,家裏有錢想住哪兒住哪兒唄。”
“要我說啊,八成是破產了,不然放著好好的大別墅不住,回來住這老破小?”
“你小點聲,別讓人聽見......”
夏知意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她們。
兩人被她淡然的目光看得渾身一凜,特別是提到破產那位,心虛地到處亂瞟,就是不敢看她,“夏家丫頭回來了啊。”
“我不回來怎麼聽得見你們在背後嚼舌根呢?”夏知意笑容甜美,溫溫柔柔問,“孫阿姨,要不我現在給溫阿姨打電話,讓她親口告訴你們賀家有沒有破產,好不好?”
說著掏手機。
“喂——”
孫阿姨腦門流下一滴冷汗,手忙腳亂上前攔下,“不用了,不用了......”
大院裏誰不知道以前賀夏兩家關係好得跟一家人似的,真要讓夏知意捅到賀家麵前,她可得罪不起。
劉阿姨尷尬笑著打圓場,“丫頭,我們就是隨口一說,隨口一說,你別放在心上。”
心裏卻直犯嘀咕:自從夏家出事,夏知意就很少在街坊鄰居跟前露麵,怎麼今天這麼倒黴偏偏讓她們碰上了呢......
“哎呦,我得回家做飯了,”孫阿姨一拍腦門,“先走了啊。”說完腳底抹油直接開溜。
“你一說我想起來還沒接孫子放學呢,蘭芳,你等我一下......”劉阿姨緊跟其後。
夏知意撇嘴,沒拆穿兩人拙劣的演技,徑直往家走去。
雖然她跟賀西洲關係很一般,這幾年和賀家來往也少了,但她知道,賀叔叔和溫阿姨一直拿她當親人,她不允許有人在背後肆意詆毀。
走過轉角,夏知意看見單元樓門口停著一輛純黑色重型機車。
女孩的眼睛在一瞬間放大了。
她一頭紮進樓道,幾乎是飛奔上樓。
越靠近五樓,飯菜的香氣越濃,讓人覺得溫暖。
夏知意氣喘籲籲推開虛掩的大門,歡喜地喊:“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