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這件事情宋家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端莊又一身尊貴的兩位夫人踏雪而來,腳下踩著新雪咯吱咯吱響。
孟丹若下意識抬頭看過去,正好與兩個夫人對了眼,她們冷眼相望,好像在看什麼垃圾。
宋家是多麼耀眼的門檻,怎能因她臟了去?
緊隨其後的還有一群人。
她們應當是知道了程相宜姐弟來了這邊,所以匆忙趕過來的,甚至腳下都未曾換一雙防雪的厚靴子。
“相宜見過母親,見過周夫人。”
“為著這點事情勞煩二位長輩,相宜實在心中慚愧,隻是想著夫君已經帶著孟姑娘回來多日,卻一直沒有說接下來怎麼辦,日子總不能糊裏糊塗的過下去,所以兒媳才前來......”
程相宜端莊得體的盈盈一拜,隻是話說到後麵,喉嚨裏麵已經帶了哽咽之意。
孟丹若壓低了頭,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眼底全是肅然。
之前被程玉耀砸到身上的雪如今已經化成雪水,浸濕了她的衣裳,冷冽的寒風在衣襟裏兜了個圈,讓她渾身冰涼,眼眶卻越發灼熱。
程相宜才哽咽了兩聲,已經讓所有人都對她怒目而視,她的委屈天下人惜之,可自己家當年所受之禍,卻不足掛齒。
孟丹若真想大笑三聲,天下何其不公?
但她同時也明白,公正二字從古至今一直都掌握在有權有勢手中。
程玉耀向來是個混子,才不管什麼麵子裏子。
他隻知道自己的親姐姐受了委屈。
於是不管不顧的冷笑一聲:“阿姐,如今他們宋家掌權的人可算是來了,也該讓他們宋家人看看他宋濯錦這件事情有多麼無情無義。”
這話才罷,無數惡意的目光直投到孟丹若身上。
“賤皮子,還不見過宋家主母。”
王夫人身邊的一個嬤嬤厭惡的看著孟丹若,尤其是一雙眼睛瞥見孟丹若挺的筆直的脊背以後,眼底的惡念愈發濃烈,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嘴角約莫是被打破了。
孟丹若口腔裏一股子濃鬱的血腥味十分嗆人。
她跪倒在雪地裏,冰冷的雪凍的膝蓋發軟。
周圍人群攢動,每一個的眸子裏仿佛都在罵她活該!
孟丹若早就已經預料到了她跟著宋濯錦回京會遇上各種各樣的麻煩,隻要能給爹娘妹妹報仇,這點傷痛算什麼,隻要能手刃程玉耀,千刀萬剮她也受得起!
“孟姑娘是吧,不知姑娘是如何認識我家大郎的,在邊關,還是回京路上?”
“姑娘不說也無妨,看你也不像是那種臟地方出來的人,像個好人家的姑娘,如今當著我宋家老小的麵,我且跟姑娘說清楚吧。”
“宋濯錦是我宋家長子,被我宋家寄予厚望,在我們宋家滿門文臣的情況下,就出了他這麼一個大將軍,本夫人這麼說吧,他的未來是光輝無限,不該有你這樣的汙點。”
王夫人也是高門世家出來的貴女,說話水平很高,字字句句抬高著他們宋家的門楣,將她貶低到塵土裏去,就是為了告訴她。
攀附宋家,她還不配......
旁邊另一個婦人衝了過來,她看上去柔柔弱弱,腿腳卻十分靈活,三兩步到了孟丹若麵前。
“夫人何必跟她好言好語的說這些,依妾身之見亂棍打出去便罷了,勾引我家大郎本就是罪該萬死,大郎帶她回來兩日了,也沒說帶出來跟我們見見麵,反而轉頭就去了宮裏,顯然隻是把她當成個上不了台麵的玩意,打死了也無妨。”
回京路上,宋濯錦給孟丹若介紹過。
宋家有兩位夫人,一位嫡妻,一位平妻。王夫人端莊,是琅琊王氏出來的姑娘,那這位潑辣厲害的便是宋濯錦的親生母親周夫人了,以孤女身份嫁給了督察院左都禦史宋大人為平妻,一樣不容人小覷。
該見的人都見到了。
該來的人也全部都來了。
孟丹若下意識擺正了自己的跪姿,眼淚說來就來,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丹若自知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鎮國大將軍,將軍英勇蓋世,聲名顯赫,本不該為我這樣的女子玷汙了聲譽,可我與將軍在邊關相識一年有餘,是將軍自己說我與旁的女子對他的感覺都不一樣,將軍一顆真心奉在丹若麵前,丹若不是鐵石心腸之人,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孟丹若淚如雨下,演戲嘛,誰不會!
她說完這話以後,下意識的用餘光瞥了一眼另一邊的程相宜,果然,她自若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龜裂。
隻是因為夫君移情別戀就心痛了嗎?
嗬,更痛的隻會在後麵!
“周夫人身為將軍的親生母親應當也知道的,將軍自小就得了怪病,尋常女子靠近他三分,他就渾身起紅疹子,嚴重的時候甚至要休克,可妾身靠近將軍,甚至與將軍有了肌膚之親,將軍卻無一絲一毫的抵觸,在妾身與將軍相識的過程中,將軍也從未提起過在京中已有妻,若是早知將軍已經成親,丹若何必跟著回京,隻為做個妾室!”
說起她早就已經跟宋濯錦圓房,在場站著的所有人都愣了神,當初宋濯錦和程相宜的婚事可並沒有得到宋濯錦的同意,因為宋濯錦年歲到了,又有厭女之症,周夫人實在擔心自己最有前程的兒子最後不僅娶不上媳婦,還很有可能成斷袖!
根本沒有跟宋濯錦知會一聲,忙和王夫人等一眾宋家長輩私下定了親,甚至連婚禮都是騙宋濯錦回來以後,才匆忙舉辦的。
這也是宋濯錦在得知自己成親以後會那麼抵觸,甚至不顧程相宜的臉麵,新婚夜便跑去邊關的根本原因。
現在這個女人說,她已經和宋濯錦圓房了?
一聽這話,眾人臉色變了又變。
尤其是程相宜,她是知道夫君厭女怪病的,在他沒回來之前,她做了多少的功課,隻求回來以後不會厭棄自己,可現在別的女人成了他的特例。
挫骨剜心的疼密密麻麻的散開,她呼吸都一滯。
“丹若也是好人家的女子,從小也是父親母親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何苦來你們宋家受這樣的侮辱,既然此處容不下一個孟丹若,我的身子也早就屬於將軍,心無二意,不若撞死在這裏,也算明我之誌。”
孟丹若臉色一沉,滿臉都是悲憤。
說完以後,她先是看了一眼遠處那道急急忙忙趕來的人影,而後朝著門框的位置猛撞去。
所有人都認為孟丹若就是個攀高枝,不知廉恥的東西,哪能想到她竟然這麼剛烈,說死就要死。
旁邊有婆子想去攔,卻慢了一步。
“都在幹什麼!”
可下一秒,一道冷淡至極的聲音突至。
是宋濯錦回來了!
可還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隻聽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音響起,孟丹若已經撞到了門框上。
鮮血染紅了她半邊臉,本就豔麗的容貌,更因為此刻的鮮血多了幾分妖冶。
“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