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蘇忠烈也終於回到了東籬村。
可他剛到村口,就發現不遠處家的方向,正冒起陣陣濃煙。
正在他心頭疑惑之際,朱顯貴滿頭大汗跑了過來。
“老......老爺子,你......你可算回來了!”
“大事不好了,你家......被人放火燒了!”
聞言,蘇忠烈一驚,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往前趕。
當他回到家門前時,一道衝天的火光,將蘇忠烈映的滿臉通紅。
蘇忠烈萬萬沒想到,自己離家短短一日時間不到,唯一遮風擋雨落腳歇息的屋子都被人燒了。
若自己人在裏麵,豈不是連同這屋子一同葬身火海?
自己與世無爭,親臨友善,從未與人起過衝突,是誰會做出此等狠辣之事?
蘇忠烈思來想去,除了吳天雄,不會有第二個人!
他心裏雖憤怒,可臉上卻看不出什麼表情。
恰在這時,朱顯貴一臉無奈跟了上來。
蘇忠烈頭也沒回。
“顯貴,你知道是誰放的火嗎?”
朱顯貴眼中閃動著驚懼。
“老爺子,聽對方說,是武安侯府的人,領頭的乃是侯府的老管家,叫什麼洪定欽。”
“他們放完火後,留了一句話給你,說叫你不要自己找死,小心落得個晚年不詳,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還有......”
蘇忠烈見朱顯貴欲言又止,心頭忽地有種不好的預感。
“顯貴你盡管說,還有什麼......”
朱顯貴臉色憋的鐵青。
“他們不知聽誰說,你經常去山那頭祭奠一座孤墳。”
“現在,那座墳已經被他們毀了......”
聞言,蘇忠烈渾身一震。
下一瞬,他甚至都顧不得自己的瘸腿,瘋了一樣朝著山頭跑去。
當蘇忠烈拖著垂死的身體來到墳前後,他淒涼笑的老淚都要流出來了。
掘墳鞭屍!
老友,是我對不起你!
你老許家一門英傑,竟會被那群畜生如此對待!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蘇忠烈本以為,自己上半生殺孽過重,見慣了太多生死,又厭倦了戰場。
再加上二十年前的最後一戰,導致他瘸腿、老友手下全員戰死。
蘇忠烈這才心灰意冷,放棄了那些沒用的榮譽與權勢,隱姓埋名來到這個小村落,將許清勉養大為人,了此餘生。
可結果呢?
養孫養孫受欺,下落不明!
老友老友都死多年了,卻還被人如此冒犯!
而蘇忠烈想要的安定平淡,也被那一把大火,給燒了個幹幹淨淨!
人到老年,蘇忠烈總以為,自己曾指揮千軍萬馬,沙場裹屍的雄心壯誌,早已磨滅殆盡。
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後悔曾經做出的這個決定。
可現在,蘇忠烈覺得諷刺至極!
他為國為民,傾盡了半生心血,竟會落得如此下場!
他隻是想看著養孫長大成才,自己則默默無聞的安寧等死,這很過分嗎?
他憤怒,他憋屈!
他後悔了!
若自己當初沒有選擇假死歸隱,而是高居廟堂,手握無盡權利,坐享大梁的半壁江山。
結局,定然不會是這樣!
老友能得到風光大葬,敢動他墳上一抔土,便是誅九族之大罪!
清勉也會被萬人尊崇,敢打他狀元的主意,欺他辱他半分,有多少頭顱都不夠砍的!
何至於到現在......
自己活著的人沒照顧好,連死了的人,也護不了他周全!
這一刻,蘇忠烈終於醒悟了。
他一句話都沒說,蹲下身,將老友零散碎裂的屍骨,重新裝殮入棺。
緊接著,又一捧土一捧土親手把老友埋葬。
等到這一切做完,蘇忠烈對著再度立起來的孤墳,重重磕了一個頭。
“老友,這是我欠你的。”
“你不要以為曾是我的部下,就受不起。”
“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也會找到清勉還他一個清白的。”
朱顯貴見蘇忠烈神神叨叨的,也沒聽清說了些什麼。
他隻以為,蘇忠烈是年紀大了,經受不起這樣的打擊,已經到了瘋癲崩潰的邊緣。
他剛想開口安慰。
就在這時,蘇忠烈搖搖晃晃掙紮著站了起來。
“顯貴,麻煩你扶我回去一下。”
朱顯貴一愣。
看來老爺子還沒瘋!
但願,他能看清現實,去找吳天雄認個錯求個情。
如此一來,不僅能找回許清勉,還能保住這一把老骨頭......
心頭這樣想著,老實本分的朱顯貴將蘇忠烈扶下了山頭。
可兩人剛到已經燒完的家門口,迎麵便走來一個神情冷峻的壯漢。
此人手裏拿著一個小木盒,臉上滿是恥笑。
“老家夥,你這房子年久失修,我們怕你舍不得好心幫你燒了。”
“如此一來,即便是住狗窩去,也總比哪天被掉下來的房梁砸死強。”
“你該如何感謝我們啊?”
蘇忠烈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睛死死盯著壯漢手中那個木盒。
他清楚地看到,木盒邊還有鮮血在滴落。
蘇忠烈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許清勉!
他們到底把他怎麼了?!
眼看蘇忠烈不搭理自己,目光全在木盒上。
他輕笑一聲,將其扔到了蘇忠烈腳下。
“算了,跟你這麼個老不死的也沒什麼好說的!”
“這是我家少爺精心為你準備的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話說完,壯漢哈哈大笑著,轉身揚長而去。
等到蘇忠烈顫顫巍巍將木盒撿起來打開,裏麵正放著兩截帶血的手指。
其中一根,上麵還有著一個不規則的黑色胎記。
這是清勉的!
吳天雄為了報複自己,竟砍斷了清勉的兩根手指!
蘇忠烈怒極攻心,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
如果說,他們之前的種種所作所為,是為此埋下的導火索。
那麼現在這一舉動,便是點燃那桶火藥的最後一枚火星!
也罷!
血債還需血來償!
“顯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見蘇忠烈平靜的有些太不正常了,朱顯貴努了努嘴,最後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等到他一步三回頭離開後,蘇忠烈緩緩來到了自家院中。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刨土。
不知刨了多久,蘇忠烈通紅著雙目,總算從坑裏抱出了一個腐朽木箱。
待到塵土拂淨,裏麵赫然放著一張殘破的黑色軍旗。
蘇忠烈凝望著它,喃喃自語。
“黑龍軍十八萬兄弟兒郎,陪我再征戰最後一次,為我討個公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