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手機鈴聲猝然響起,不是肖牧侵,而是陽光孤兒院的座機電話。
她立刻接通電話。
“喂?院長媽媽?”她的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和緊張。
“淺淺啊......”電話那頭傳來院長媽媽蒼老而疲憊的聲音,背景音裏似乎還有隱隱的爭吵聲。
顧離淺的心猛地一沉:“院長媽媽,您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淺淺......我們院......我們院可能......要沒了......”院長媽媽的聲音哽咽了。
“昨天下午,突然來了好多人!說是開發商,說這片地已經被他們買下來了,要建什麼高級住宅區......讓我們三天之內必須搬走!不然就......就強行推平......”
轟——!
顧離淺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
三天?!強行推平?!
“怎麼會這樣?!孤兒院的租約不是還沒有到期嗎?!”她急切地問,聲音拔高。
“他們說......有人把地皮買下來了,他們要立刻收回土地......”院長媽媽的聲音充滿了無助和絕望。
“淺淺,我跟他們講道理,沒用啊!他們凶得很,還......還嚇唬孩子們......說什麼再不搬,就要停水停電......我們......我們這麼多孩子,還有好些殘疾的,三天能搬到哪裏去啊?根本找不到地方......”
顧離淺握著手機的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
“院長媽媽,您別急!千萬別跟他們硬來!”
顧離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擔憂而微微顫抖。
“您報警了嗎?”
“報了......警察來了......可......可那些人說他們是合法拆遷,有手續......警察也......也沒辦法......讓我們自己協商......”院長媽媽的聲音充滿了無力感。
“您等我!我馬上過來!”顧離淺猛地站起身,“您穩住大家,千萬別讓孩子們出事!我這就去找那個新房東!我去跟他們談!”
“淺淺......你別衝動......”院長媽媽擔憂地勸阻。
“放心,院長媽媽,我有分寸!等我消息!”
顧離淺掛斷電話,她迅速換好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拉低帽簷。
她必須去見那個所謂的“新房東”!
無論是誰,她都要為孤兒院爭取一線生機!
根據院長媽媽提供的地址,顧離淺打車來到市中心一棟氣勢恢宏的摩天大樓。
這裏是肖氏集團旗下地產公司的總部。
前台小姐妝容精致,笑容標準而疏離。
“您好,請問找哪位?”
“我找貴公司負責城西陽光孤兒院地塊開發的負責人。”顧離淺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前台小姐查了一下記錄,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小姐,您有預約嗎?”
“沒有。但我有急事,事關孤兒院幾十個孩子的安置問題!麻煩您通報一聲。”顧離淺語氣急切。
“抱歉,沒有預約的話......”前台小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從電梯裏走出來的西裝革履的男人打斷。
“顧小姐?”男人看起來三十多歲,氣質幹練,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我是肖總的特別助理,陳銘。肖總吩咐我在這裏等您。請跟我來。”
顧離淺的心猛地一跳。
肖總?
肖牧侵!居然是他!
顧離淺遲疑了一下,隨後沉默地跟在陳銘身後。
兩人乘坐專屬電梯直達頂層。
電梯門無聲滑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極度奢華的會客區。
而肖牧侵就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她,身形挺拔。
陳銘恭敬地退了出去,偌大的空間裏,隻剩下顧離淺和那個背對著她的男人。
“肖牧侵!”顧離淺聲音裏帶著被逼到絕境的憤怒和顫抖。
“是你授意購買的孤兒院嗎?你居然連孤兒院都不放過?!你非要趕盡殺絕嗎?那可是我們長大的地方?!”
肖牧侵緩緩轉過身,目光冰冷。
“趕盡殺絕?”他薄唇微啟,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玩味的嘲諷。
“顧醫生言重了。我隻是在做一件很正常的商業行為而已。那塊地位置優越,潛力巨大,我花大價錢買下它,自然要讓它發揮應有的價值。”
“至於上麵的租戶?按合同辦事,有什麼問題?”
“按合同辦事?”
顧離淺氣得渾身發抖,幾步上前。
“孤兒院的租約明明還有兩年!你憑什麼說無效?憑什麼隻給三天時間?!”
肖牧侵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因憤怒的臉,像是在欣賞獵物徒勞的掙紮。
“哦?租約?”他微微挑眉,從抽屜裏慢條斯理地拿出一份文件。
“顧醫生指的是這份嗎?”
顧離淺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正是陽光孤兒院與前任業主簽訂的租賃合同複印件!
“根據補充協議第三條,”肖牧侵修長的手指輕輕點著其中一行小字。
“當土地所有權發生變更時,新業主有權在提前三個月書麵通知後,單方麵終止租賃關係。很不巧,”
他抬起眼,目光冰冷地鎖住顧離淺。
“我收購這塊地後,第一時間就向貴院發出了終止通知函。昨天,就是三個月通知期的最後一天。”
他頓了頓,看著顧離淺瞬間變得慘白的臉,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至極的弧度。
“所以,顧離淺,我的程序,合法合規。三天搬遷期,已經是看在......一些舊日情分上,給予的最大寬容了。”
“舊日情分?”顧離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肖牧侵,你還有臉提‘情分’?!你所謂的‘情分’,就是拿孤兒院幾十個孩子的安危當籌碼,逼我就範嗎?!”
“逼你?”肖牧侵一步步逼近她,強大的氣場壓得顧離淺幾乎喘不過氣。
“顧離淺,選擇權一直在你手裏。”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做我的情人,孤兒院的問題,我自然會妥善解決,給他們找一個更好的、永久性的新家,保證所有孩子和工作人員都得到最好的安置。要麼,”
他猛地俯身,呼吸幾乎噴在她的臉上,一字一句,清晰而殘忍。
“你就看著他們流落街頭,看著你最在乎的地方,三天後,在我推土機的轟鳴聲裏,變成一片廢墟!”
最後這句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顧離淺的心上!
她眼前發黑,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院長媽媽絕望的哭聲,孩子們驚恐的眼神,在她腦海中交替閃現。
她還有什麼選擇?
為了孤兒院,為了那些把她當作親人的孩子和老人,她還能有別的路嗎?
尊嚴?自由?在幾十個無家可歸的生命麵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五年前,她為了他的命,捅了他一刀。
五年後,她為了孤兒院,要獻上自己。
滾燙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順著蒼白冰涼的臉頰滑落。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那雙曾經明亮清澈的眸子裏,隻剩下死水般的沉寂。
“好。”
“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