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為什麼跟蹤我們?”我先發製人。
老瘸子眼見自己被發現,卻並不慌亂,而是喊我們快走:“聽我一句,你們若是不想死,就趕緊趁著天亮離開掛衣村。”
我大概說了一下情況,老瘸子嘖嘖冷笑:“不要以為第一天沒事就安全了,等第二天,就是今晚,烏鴉就來報喪了。”
“到時候,你們想走都走不了嘍。”
又是烏鴉!
三喜之前也提到了烏鴉報喜。
我擺出一個人畜無害的表情,解釋道:“叔,不是我們不想走,是船壞了,得兩天後才能離開。”
老瘸子歎了口氣,皺眉想了一會兒,最終說道:“我姓馬,要是你們信得過,這兩天就住我家吧。”
“記住,別讓村裏發現你們還在!”
“走過那座橋的人都會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你們如何,聽天由命吧!”
馬瘸子家住在村尾最偏僻的地段,得走好一會路。
路上我問馬瘸子:“您腿腳不好,怎麼不拄根拐杖?”
馬瘸子苦笑著搖了搖頭:“就這樣吧,就這樣拖著一條腿,還能時刻提醒我,自己還活著。”
活著跟時刻疼痛受罪,有衝突嗎?
我理解不了馬瘸子的想法,跟著馬瘸子繞了幾個圈兒,終於來到了一戶人家。
他家藏得很好,不在大路上,所以之前都沒發現。
馬瘸子家是磚房,門上落了三道銅鎖,鎖的特別嚴實,就連窗戶也都通通被釘死封死。
進入房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火爐,旁邊放了許多劈好的木柴。
不誇張的說,東邊的方向還堆放了慢慢一麵牆的木柴。
這麼多柴,足夠燒一整年了。
馬瘸子這是在害怕什麼東西?
“別瞅了,家裏隻有我一個喘氣的。”馬瘸子取出一個火折子,把爐子燒了起來。
我對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不感興趣,隻想知道村子到底發生了什麼,早日揭開真相,離開這個鬼地方。
似乎知道我想問什麼。
馬瘸子伸出皺巴巴的雙手,烤了一會兒火後,慢騰騰得開了口:“你們聽說過打生樁嗎?”
打生樁?
我記得幹爹邱大逵依稀跟我提到過,打生樁,源自於魯班厭勝術。
木匠的先祖魯班認為,土地裏住著大量的鬼神,人們在破土動工時會破壞風水,從而驚擾到它們。所以,就需要用活人祭祀來安撫那片領域的鬼神,這便是打生樁的由來。
可如此殘忍的法子,真的會有人用嗎?
馬瘸子的話給了我肯定的答案。
火光中,他的臉忽明忽暗:“在我們掛衣村,有一個古老的習俗就叫做打生樁!我們這裏的村民世世代代認為,動土會觸怒神靈,需要用孩子祭祀才能平息神靈的憤怒。”
“所以,你們在村子裏看到的井、房屋、橋、這些往下三尺其實都豎著埋了一個孩子。往年都是用村裏自己的孩子......”
“直到五年前的那場大雨,引發洪水,將村子和外界的唯一通道大石橋給衝垮了。”
“橋在風水上稱之為‘鎖’,而江河稱之為‘龍’,造橋相當於給龍身上戴枷鎖,因此就需要拿命填橋進行祭祀,來化解龍王爺的怨氣!”
“村子裏必須要找一對童男童女,把男童活埋在橋頭的橋墩內,而女童則生葬在橋尾的橋墩中,這就是打生樁,當橋建成後,他們就會成為該橋的守護神。”
“打生樁必須童男童女,不能超過七歲,還不能屬龍蛇,因為龍蛇會翻身,會被認為有坍塌隱患。”
“雖然衣錦還鄉的富商冉大善人捐了一千塊大洋修橋補路,但建橋的時候卻進退維穀。因為這一年,村裏並沒有符合條件的孩子。”
“村長犯了難,想托人去外麵買合適的孩子,可是橋衝塌了,根本出不去。”
“最終,村裏人盯上了一個落難來的母親......”
那個女人是前年逃難來的小寡婦,姓張,帶著一對雙胞胎,屬馬,一男一女,今年恰好七歲。
掛衣村的村民都覺得這是上天的恩賜,是天無絕人之路!
以前所有人都不待見張寡婦,可現在所有人都把她當成了座上賓。
村長帶著村民們熱情款待了張寡婦,讓張寡婦受寵若驚:“我們娘仨可真是見到活菩薩了。”
然而張寡婦沒想到,那些笑容的背後都是淬了毒的魔鬼。
等吃了酒睡過去以後,張寡婦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那對龍鳳胎被活埋在橋下打了生樁,張寡婦找不到孩子,哭瞎了眼睛,逢人就說:“我孩子在河裏哭呢。”
“每當我從橋上走過,就聽到他們在找媽媽。”
“我要找我的孩子去了......”
最終,張寡婦也投河自盡了。
一家三口齊齊整整,三條人命的獻祭,終於換來了善人橋的順利完工。
然而竣工的第一天,村子裏就開始出事了!
村裏不知何時來了三隻烏鴉,一大二小,在樹上嘰嘰喳喳說著人話:“報喜!報喜!”
尖細的嗓音像是唱戲女故意捏著嗓子說話。
“說著人話的烏鴉?”我心裏一驚。
馬瘸子陰沉著臉點了點頭:“不,最恐怖的不是它們會說人話,而是它們說話的內容!”
“因為,每次打生樁完成後,村裏就會一起大喊報喜,意味著順利......”
然而這對於掛衣村來說,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更恐怖的還在後麵。
“所有走過那座橋,喝過河水的人都變成了怪物。”
“他們害怕陽光,害怕火,隻能晝夜顛倒得幹活。”
“他們沒有影子,也不敢逃出這座村子,就好像遭受了可怕的詛咒!”
“但是晚上來報喜的烏鴉,卻越來越多了......”
說到這裏,馬瘸子苦笑了一聲:“當初為了與外界往來,才打了生樁建橋,現在一村人都被橋困住,半步不敢離開這裏。”
“你說可笑不可笑?”
火光下,他的臉像是在哭又是在笑。
我皺了下眉頭,提出了一個疑問:“那你呢?為什麼你還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