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愛昌像是失言一般擺擺手:“不重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算的特別準,所以當時的我對他深信不疑。”
“他建議我在掛衣村擺一個‘黑虎借運陣’!實話實說,那老神棍是有點本事,我的生意確實好起來了,受潮的藥材突然被一個不懂行的傻子全收了,還來了很多大客戶。”
吃到甜頭的冉愛昌越來越貪心,想要索取更多更多。
“我再次找到那個風水先生,他讓我在掛衣村重新建一座氣派的石拱橋!說是不僅可以保我今生的富貴榮華,下輩子也不用吃苦了。”
“橋修起來後,起初我是很順,候大師有事要去外地,我也就答應了。”
“結果沒多久,掛衣村便開始出事,我也接連倒黴,再也離不開掛衣村。”
“可是侯大師卻失蹤了,好似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
冉愛昌把所有的臟水都潑在那個所謂的風水先生身上,這個人撒謊成性,我不知道他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隻覺得心裏一陣悲涼。
“你想富貴,所以那些無辜的孩子,就應該被犧牲?”
冉愛昌毫無悔恨之心,大言不慚得說道:“他們那麼窮,吃了上頓沒下頓,與其在村子裏餓死,還不如幫我一把呢。”
在他眼裏,他是富人,他的命就是貴,那些窮人,尤其是小孩子的命,就是賤。
“你個畜生!”
見我臉色變了,冉愛昌又想逃,被我一茶壺給砸破了頭。
我站起身來,厲聲喊道:“紅鸞姐,破軍叔,勞煩你倆把他給綁了!”
紅鸞這次沒跟我唱反調,而是意味深長得瞥了破軍一眼。
張老問:“你想做什麼?”
我隻回了七個字:“解鈴還須係鈴人。”
冉愛昌種下了種種惡因,所有惡果得他親自去嘗。
隻是一切的行動,得等到天黑才能進行了......
深夜,我們早早來到了橋邊。
冉愛昌嘴裏塞了塊破抹布,說不出一個字,隻能支支吾吾得瞪著我。
他已經知道我要做什麼了。
等到子時,一天中陰氣最重的時候,我就會帶他上橋。
這畜生罪大惡極,說不定那群小鬼把他吃了,氣也就消了,掛衣村的麻煩也會迎刃而解。
畢竟對我來說,這是最好的辦法,武鬥不行,智取為上!
“你這小壞蛋,腦袋瓜子怎麼那麼聰明?”聽了我的決定,紅鸞眯著琥珀色的眸子深深得瞥了我一眼。
張老也讚許得頷首。
像是在說:有勇有謀,不愧是我選中的弟子。
今夜格外的冷!
烏雲蔽月,天空如墨,唯獨我早早準備的一盞紙糊燈籠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眼看時辰已到,我提著紅燈籠,戰戰兢兢上了橋。
燭光在冷風中晃來晃去,將我的半邊臉都映照成詭異的暗紅色。
冉愛昌被五花大綁,由破軍拖著。
破軍的身體裏像是藏著無限的力量,他像遛狗一般,哪怕冉愛昌用了吃奶的力氣抵抗,如同蛆蟲般在橋麵掙紮,也無濟於事。
我能感覺到冉愛昌從腿肚子到牙齒都在發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的眼神空洞,嘴裏不斷呢喃著含糊不清的話語。
嗚嗚嗚......
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飄來的。
水下也發出狀似嗚咽的哭泣聲,上下呼應,讓人不寒而栗。
我大著膽子瞄了一下河麵,但見河麵像是一麵連通冥界的鏡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息,像是屍體腐爛了三天三夜,令人作嘔。
我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心跳如擂鼓,總覺得有一雙雙眼睛在暗處死死地盯著我的後背,可每次回頭,看到的隻有無盡的黑暗。
“各位倒黴的小娃娃,壞人我已經給你們帶來了。”
“該吃吃,該殺殺。”
“冤有頭,債有主!”
我喊了許久,依舊沒有回應,隻是周圍的氣溫越來越低,凍的我汗毛孔都豎起來了。
這橋陰氣如此之重,那些冤魂應該就在這附近才對。
猛然間我靈機一動,以手作喇叭狀,扯著嗓門大喊一聲:“報喜嘍!”
下一秒,紅燈籠的火苗猝然熄滅。
像是被人用力吹掉一般!
一股乳白色的霧氣從橋下升騰而起,罩在了橋上,讓我一下子什麼都看不見了。
前麵的冉愛昌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那聲音充滿了絕望和恐懼,仿佛看到了畢生最恐怖的東西,一陣接著一陣。
我渾身的汗毛瞬間豎起,緊緊攥著紅燈籠,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湧上心頭。
張老他們消失了。
整座橋上,隻剩下了我,還有滿地打滾的冉愛昌。
仿佛我們兩個被隔絕在了一個不屬於活人的世界。
嗚嗚嗚......
桀桀桀......
我聽見了許許多多的哭聲,無數孩子的哭聲從四麵八方湧過來,那是一張張餓的發綠的眼睛,一隻隻慘白浮腫的小手。
那些孩子來報仇了!
它們撲在冉愛昌身上,啖其肉,啃其骨,將他咬的千瘡百孔。
冉愛昌痛苦得發出淒厲的悲鳴,眼睛因為充血暴突而出,整個臉五官都移位了,最後竟活生生痛死過去。
如此慘烈的畫麵,我是頭一回見。
換作以前肯定會怕得發抖,可此時此刻,我腦中卻隻有這樣一句話:“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原以為大仇得報,這些冤魂就會自動離開。
可我發現,白色的霧氣並沒有消失,反而好像在一點點的朝著我的方向包裹而來。
什麼情況?
朦朦朧朧中,我看到了兩道矮小的身影從霧氣裏走了出來。
左邊是個六七歲左右的男娃娃,穿著一身綠棉襖,整個人好像燒壞的白瓷瓶子,皮膚上布滿了蜘蛛網一般的裂紋。它的臉皮似乎剛剛回來,慘白慘白的,帶著兩團詭異的腮紅。
右邊是個六七歲左右的女娃娃,穿著一身紅襖子,紮著羊角辮,懷裏抱著一隻小老虎,整個人腫脹的像是泡發了三天的饅頭。
隨著它們一點點靠近,還有滴滴答答的河水從褲管裏落下來。
冷,好冷......
我結結實實得打了個噴嚏。
再抬頭的時候,兩張臉已經距離我近在咫尺,就這樣幽幽的懸浮在半空中和我對視。
“二位小弟弟小妹妹,不,二位極樂世界的老祖宗......”
我語無倫次的開口,甚至能聽到牙齒打架的聲音。
“我費勁千辛萬苦,才把你們的仇人帶上橋,你們可不能恩將仇報呀!”
“滴水之恩不湧泉相報就算了,怎麼還惦記上我了呢?”
“小小年紀,不能不厚道啊!”
我扯著嗓子叫道,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能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