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觀的山門籠罩在清晨的薄霧裏。
石階上沾著濕冷的露水。
陳洛一步一步向上走,他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道袍,與這座百年道觀的莊嚴肅穆格格不入。
兩名守山弟子按住劍柄,上前一步。
“來者何人。”
陳洛沒有停步。
“陳洛。”
這個名字讓兩名弟子動作一滯。
他們就是從內網論壇上看到這個名字的。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山門內走出。
是陸子軒。
他換上了一身幹淨的執法堂弟子服,隻是臉色蒼白,像是幾天沒有合眼。
守山弟子躬身行禮。
“陸師兄。”
陸子軒沒有理會他們,他隻是看著不斷走近的陳洛。
“你還敢回來。”
“我的東西落在這裏了,回來取。”
陳洛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什麼東西。”
“一個公道。”
陸子軒的身體微微顫抖。
他想起了倉庫裏的血,想起了那些被拍碎的頭顱,想起了那個破胸而出的心臟。
他握住了劍柄。
陳洛停在他麵前,兩人相距不過三尺。
“你要攔我?”
陳洛問。
“我是執法堂弟子,緝拿叛徒是我的職責。”
陸子軒的聲音很低。
“那你昨晚為什麼放我走?”
陳洛向前逼近一步。
“回答我,陸子軒。你是玄清觀的狗,還是你自己?”
“......”
陸子軒沒有回答。
他握劍的手,青筋暴起,卻遲遲沒有拔劍。
陳洛從他身側走過。
衣袍摩擦,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陸子軒最終還是鬆開了手,任由他走上了通往主殿的石階。
......
消息像是長了翅膀的鳥,迅速飛遍了整座玄清觀。
“陳洛回來了!”
“那個叛出山門的陳洛?”
“他一個人,就這麼走上來了?”
無數弟子從各自的院落中湧出,彙集到主殿前的巨大廣場上。
觀主書房內。
沈玄真正在擦拭一柄玉如意,聽完親信的彙報,他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自投羅網。”
“觀主,要不要讓執法堂......”
“不必。”
沈玄真放下玉如意。
“讓他來。”
“我要讓所有弟子都看看,背叛玄清觀是什麼下場。”
他要殺雞儆猴。
他要陳洛死在所有人的麵前。
大殿前的廣場上,人頭攢動。
陳洛穿過人群,走向大殿。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輕蔑,有幸災樂禍。
他毫不在意。
他走到了大殿台階下,停住腳步。
沈玄真身著華麗的紫色道袍,在一眾長老的簇擁下,從殿內走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孽障,你還敢回來見我。”
陳洛抬起頭。
他從懷裏掏出一疊厚厚的紙,用力揚起。
紙張如雪片般在空中飛舞,散落向四周的人群。
有弟子下意識地接住一張。
上麵是密密麻麻的賬目,每一個條目都清晰得觸目驚心。
“沈玄真。”
陳洛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你口口聲聲清淨無為,為何背地裏與山下財閥勾結,將觀中香火錢盡數轉移?”
“你滿嘴道法自然,為何要害死我父母,隻為侵吞我家的產業?”
“你用這些肮臟錢財堆砌了你的奢華道袍,如今還想用它來蒙蔽整個玄清觀?”
每一句質問,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在所有弟子的心上。
撿到賬本的人,臉色瞬間變得無比精彩。
沈玄真的麵色終於變了。
但他很快恢複了鎮定。
“一派胡言!”
他厲聲嗬斥,聲如洪鐘。
“此子早已墮入魔道,偽造賬本,汙蔑本座,意圖顛覆我玄清觀百年基業!”
“執法堂何在!”
“給我拿下這個妖言惑眾的叛徒!”
“是!”
十數名執法弟子拔出長劍,從四麵八方衝向陳洛。
陳洛的心念沉入腦海。
【剩餘自由屬性點:10】
【精神+10】
刹那間,整個世界在他的感知中變得緩慢下來。
每一個執法弟子的動作,每一次肌肉的收縮,甚至他們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腦海裏。
當先一人長劍刺來,直取他的咽喉。
陳洛不退反進。
他側身避開劍鋒,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拂塵。
拂塵的白絲柔軟如水,卻在揮動間帶起一股淩厲的勁風。
啪!
拂塵精準地抽在那名弟子的手腕上。
長劍脫手飛出。
陳洛手腕一抖,拂塵絲線如靈蛇般纏住對方的腳踝,猛地向後一拉。
那名弟子頓時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太乙拂塵訣》。
藏經閣裏最不起眼的基礎功法,此刻在他手中,卻化作了最致命的武器。
他腳踩七星,身形在數名弟子的圍攻中穿梭。
拂塵時而如鞭,抽得人皮開肉綻。
時而如網,卷住對方的兵器。
時而如刺,點向眾人的麻筋軟肋。
衝上來的執法弟子,一個個倒在地上,兵器散落一地,卻無一人身死。
廣場上的弟子們全都看呆了。
這還是那個在外門默默無聞的陳洛嗎?
這以一敵眾,遊刃有餘的姿態,比許多內門精英弟子還要強悍。
就在廣場上亂成一團時。
一道纖細的身影,如貓一般,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觀主的書房。
是白芷。
她繞過書架,熟練地在牆壁上一塊不起眼的磚石上按動幾下。
牆壁無聲地滑開,露出了一個暗格。
暗格裏,隻有一個小巧的黑色錄音筆。
她迅速將其取出,轉身消失在陰影裏。
廣場上。
戰鬥已經結束。
陳洛手持拂塵,站在一眾倒地呻吟的執法弟子中央。
他沒有急著離開。
他從道袍裏又掏出了一個東西。
一個巴掌大的黑色方塊,上麵有一個小小的喇叭。
是白芷交給他的。
沈玄真看著那個東西,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你要做什麼!”
陳洛沒有理他,隻是按下了設備上的一個按鈕。
“滋......滋......”
一陣電流的雜音過後。
一個所有人都熟悉的聲音,通過那小小的喇叭,響徹了整個廣場。
那是沈玄真的聲音。
“......王總放心,觀裏的賬目我已經做平了,那筆錢下周就能轉到你海外的戶頭。”
“......至於那個姓陳的,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罰酒。他那點家產,我早就看上了。等處理掉他們夫妻倆,一切都順理成章。”
“......觀裏有幾個老家夥不太聽話,我會找機會慢慢收拾掉。玄清觀,必須是我一個人的玄清觀......”
錄音裏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道驚雷。
整個廣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弟子都愣住了。
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者們,身體開始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
“沈玄真!”
一名白發長老指著他,氣得渾身哆嗦。
“你這個欺師滅祖的畜生!”
“你竟然......你竟然做出此等敗壞門風之事!”
“道祖在上,我玄清觀百年清譽,今日竟毀於你手!”
“噗通。”
沈玄真癱坐在地。
他臉上的血色褪盡,華麗的道袍此刻顯得無比諷刺。
他喃喃自語。
“完了......”
“全完了......”
陳洛一步步走上台階,走到他的麵前,俯視著這個曾經讓他家破人亡的男人。
他蹲下身,輕聲說道。
“這不是我殺你的。”
“是你親手毀了你自己。”
說完,他站起身,轉身離去。
他的身後,是徹底沸騰的人潮,是長老們的怒斥,是弟子們信仰崩塌的嘶吼,是一個即將傾覆的舊秩序。
陳洛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