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秋九月，細雨犀利地砸在房簷。

陳若璃班的散夥飯定在18號，宋明遠永遠記得那天晚上。

傍晚時，林雨薇實習休假過來看望他。

宋明遠像是找到什麼借口，拉著他去了隔壁餐館聚餐。

剛坐下玩了一局《逃出莊園》，戰績慘不忍睹，林雨薇摘下耳機問：“有心事啊？玩成這樣。”

他不敢說，揉了揉晦澀的眼瞼：“我去買瓶飲料，你要喝什麼？”

林雨薇撓了撓頭：“餐館裏不是有？”

宋明遠撇了撇嘴：“不一樣！”說完，宋明遠起身走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在餐館對麵便利店買了飲料後，破天荒想靠近餐館看看。

還未等宋明遠走到飯店門口時，門口稀稀疏疏出來了不少學生，大概是散場了。

他站在暗處，看著一茬一茬的人從裏出來。

過了很久，才看見熟悉的人，陳若璃被一個男生抱在懷中。

周圍盡是嬉鬧起哄聲。

宋明遠整個人頓時僵住。

陳若璃被男生抱著走出人群，從便利店外路過。

陳若璃大約是喝醉了，一直念念叨叨。

在離宋明遠一窗之隔時，陳若璃大喊了一句：“我以後！一定要和簡墨一起......當律師！”

簡墨低聲應著，聲音是他從未聽過的柔情：“好好好，你別亂動，小心掉下來。”

借著路燈的光，宋明遠看見簡墨手腕上多了一條海浪發繩。

那瞬間，巷子穿堂而過的風像是摻雜上了若璃的冷意。

將他絲絲密密地包裹著，讓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宋明遠在風中淩亂了很久，久到捏緊的飲料麵目全非，久到林雨薇找了過來。

“你在這兒幹嘛呢？”

宋明遠力道一鬆，飲料灑落一地，恍如大夢初醒。

他本以為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可是18號那天根本沒月亮。

他終於明白這個道理，深吸了口氣，挽住林雨薇的臂彎作勢要走：“我沒買到我想要的那瓶水。”

“什麼？”

“他被別人買走了。”

林雨薇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那就換一家店買。”

“不一樣。”宋明遠心裏隱隱作痛，慶幸夜色遮掩，不讓情緒毫無保留地暴露。

“沒買到就是沒買到。”

路邊的嘈雜聲從餐館傳來，宋明遠忽地有些難過，眼眶蓄滿了淚花。

他和陳若璃一文一理，甚至連和她並肩作戰的資格都沒有。

從那之後，宋明遠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像陳若璃那樣的女生。

但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會是陳若璃。

全世界唯一的陳若璃，把肆意張揚的宋明遠變成了一個怯頭怯尾的膽小鬼。

他沉浸在陳若璃的海域，寸步難行。

錯了，就是錯過了。

往後的大街小巷到處放著一首歌《那不勒斯海岸線》。

“一廂情願的心事千萬個都沒有意義，反正他們總歸是兩個世界路人而已。”

畢業季結束後，宋明遠再也沒見過陳若璃。

再聽消息時，陳若璃和簡墨去了平城最好的律師事務所。

江城的若璃，依舊細水綿長，掩埋著少年未曾出口的暗戀。

不知不覺宋明遠再次走到便利店門口，恍惚間好像又回到那個秋夜。

男生抱著女生從這裏路過。

隻是這一次，宋明遠沒有站在原地，而是從灰暗的巷子裏走到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朝著和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去。

宋明遠一直冒雨前行，頭也不回，直至走出了有她的二十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