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宋明遠和陳若璃禮節性地見過幾次,吃過幾頓飯,看過幾次光景,但誰也沒先戳破那層窗戶紙。
就這樣相敬如賓到了來年深秋。
宋明遠原先和陳若璃約好去那不勒斯海灣賞海。
臨到當天,宋明遠手中劇本繁多,加班至淩晨兩點,也沒等來陳若璃一條消息。
宋明遠以為他和陳若璃的結局到此結束了,卻沒想到是新的開始。
相約過後的第二天,宋明遠得知陳若璃昨天夜裏被送進了緊急ICU。
左腹刺進三寸,腕間刀痕18厘米。
他匆忙趕至醫院,猝不及防見了家長。
陳母對他早有耳聞,隻是在陳若璃的介紹裏,他們的關係仍然停留在大學同學的界限。
見狀,陳母起身淺笑:“你們聊,我下樓買碗清粥。”
宋明遠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緊盯著陳若璃打著石膏的小臂,欲言又止:“你......”
陳若璃看著他窘迫模樣,先發一言:“你昨晚去那不勒斯了嗎?”
他低下頭,眼眶泛紅:“沒有,加完班已經快三點了。”
“那就好。”陳若璃笑了下:“沒有讓你等。”
宋明遠低頭的瞬間,一滴清淚滑落在地,滿是心酸。
可他一直在等她啊,等了三年。
宋明遠不敢看她,隻能盯著腳下的倒影:“你怎麼受的傷?”
“官司敗訴了,被原告人刺傷的。宋先生要不要把我的經曆寫進劇本裏?”
宋明遠莫名來了一句:“這要是寫進了,不得分分鐘上熱搜?”
陳若璃沉默幾秒,而後倏地笑了起來,她大約真覺得好笑。
宋明遠挨著床沿的膝蓋都能感受到床板的顫動。
他看著她,忽然覺得這場意外不似意外,反而更像是破冰靠岸的小船。
他平時工作忙,隻有固定的周六有空來醫院看望陳若璃。
陳若璃出院那天,江城台風突襲,暴雨連綿。
陳母辦好出院手續回來,見陳若璃撐著雨傘站在院邊,念了句:“這麼大的雨,明遠怕是不會來了。”
陳若璃緊握傘柄,任由寒風夾雜冰雨砸在臉龐。
她猶豫著,斟酌著,最後說了一句:“再等等吧!”
那一日是江城有史以來下過最大的一場若璃。
醫院的廣播到處播報台風雨帶來的交通事故。
陳若璃給宋明遠發消息打電話,全都無人接聽。
空等的耐心逐漸被消磨成擔憂的恐慌。
夜晚十一點,風雨漸漸消散,整座城放眼望去皆是潮濕的泥濘。
陳母打開後座車門:“走吧。”
陳若璃收起黑傘,看了眼悄無聲息的短信頁麵。
半個身軀踏進車內,身後響起急促的喘息聲:“陳若璃!”
宋明遠滿身泥濘的模樣毫不掩飾地落入陳若璃眼中。
那一瞬間,宋明遠仿佛看見三年前的少女潸然回眸。
陳母驚道:“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宋明遠胡亂拍了兩下身上的泥漬,低聲說:“路上出了點意外,堵車路也都封了。”
陳母見狀,說道:“我去給你買兩件衣服,別凍感冒了。”
陳若璃脫下外套遞給宋明遠:“手機怎麼回事?”
“掉水坑裏衝走了。”宋明遠裹緊外套,聲音發顫:“你出院手續辦好了嗎?”
陳若璃點點頭,伸手將他粘在頭發上的枯葉拿掉。
宋明遠看著她的動作,想說但又什麼都沒說。
霎時,宋明遠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昏沉之中,隱約聽見陳母和別人交談的聲音,隻是眼皮困重,怎麼也睜不開。
這一覺睡得漫長,漫長到做了一個夢。
夢裏回到大學,他沒有坐在那不勒斯的舊禮堂,沒有遇見陳若璃。
他按部就班地學習生活,在合適的年紀娶了合適的人。
結婚生子,生老病死,一生平淡庸碌,波瀾不驚。
隻是命運兜轉,總叫人走彎路、走錯路,在潮濕泥濘的黑巷裏踽踽獨行。
宋明遠清晨醒來,病房裏沒有拉開窗簾,昏暗得隻見斑斑點點的影子。
他一扭頭,看見坐在床邊的陳若璃。
她吊著石膏的手支著腦袋,像是坐了很久,整個人看起來很疲憊。
宋明遠剛想側身,陳若璃就醒了。
陳若璃扶著床沿起身,倒了杯溫水遞給她:“喝點水。”
“謝謝。”宋明遠開口,嗓子還有些啞,喝了水才好很多。
陳若璃看他杯子空了,又問:“還要喝嗎?”
“不用了。”宋明遠伸手去放杯子。
陳若璃也伸手來接,手碰到他的手,兩個人指尖的溫度驟時升高。
宋明遠像是被燙到,指尖瑟縮了下。
陳若璃動作自然地接過杯子放到桌上,轉頭看著他。
宋明遠也看著她,看著她那雙含情的眼眸。
兩人誰也沒先開口,就這麼看著,仿佛要把一生的時間都看透。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很遠的地方傳來陣陣情侶爭吵聲。
陳若璃在爭吵聲漸遠去時開口說了一句話。
她說:“宋明遠,我這個人算不上優秀,但也沒有很差,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