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宋明遠來到榆城的第二天，陳若璃臨時拋下了他，在餐館門外見了簡墨一麵。

時隔七年，他和陳若璃還是橫亙著一窗之隔。

他望著並肩的兩道身影，心間的若璃和七年前日漸重合，彷如要將他淹沒。

宋明遠想直接走過去，走到陳若璃的麵前。

卻在推門的瞬間，聽見簡墨喚了她一聲：“若璃。”

戀愛七年，宋明遠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地叫陳若璃，她也是一直叫他宋明遠。

好像從一開始，他們的關係就像這一聲稱呼一樣，不曾逾越到更親密的地方。

這段感情像是七年前操作失誤的箭鞘，於七年後正中靶心形成閉環。

他不夠坦誠，陳若璃也在隱瞞，他們兩個誰也不比誰磊落。

從榆城回來後，宋明遠接受了電視台裏的調查。

誰都知道宋明遠是被冤枉的，可內裏的黑暗誰都清楚，誰也不敢說，誰也想獨善其身。

台裏明降暗保，已經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宋明遠回到最初編劇林雨薇的辦公室，成天沒日沒夜地加班。

和陳若璃的聯係也都是斷斷續續的。

九月立秋，是陳若璃二十八歲的生日。

她一早接到宋母的電話，知道他最近在公司日夜顛倒加班。

為了不打擾他的工作，陳若璃從清晨到傍晚，一直時不時盯著手機信息。

原本簡墨和事務所的同事，打算給她辦生日會。

陳若璃為了見宋明遠一麵，孤身一人回了江城。

家裏久無人住，陽台上的各種綠蘿都蔫了。

陳若璃隨便收拾一番後，親手做了滿桌飯菜和生日蛋糕。

可一直等到近淩晨，等來的卻是一句“我忘了！”

她這瞬間心頭滿是失望和疲憊，可仍在期待解釋。

哪怕隻是搪塞幾句也行。

可直到這天結束，陳若璃都沒有從宋明遠口中聽見一句解釋。

隻聽見他說了句分手，說了對不起，說忘了，說生日快樂。

可這句生日快樂，來得太遲了，太遲......

“叮——”現在是國際時間，晚上十二點十五分。

牆上懸掛的壁鐘將宋明遠的思緒拉回現實。

黑暗中的兩人無聲對峙著。

最終是宋明遠先敗下陣來：“我陪你吃塊蛋糕吧！”

陳若璃應聲說了句好。

昏黃的飯桌上，陳若璃悉心幫宋明遠切了塊滿是鮮果的蛋糕，再將一塊黃油鮑遞到他麵前。

宋明遠忽然就笑了，眼睫輕顫，拿起了叉子，將蛋糕上的鮮果一口接一口地吃掉。

一份鮮果蛋糕和一塊黃油鮑，宋明遠花了近一個小時吃完。

第一口是那不勒斯海岸的初遇。

第二口是那個若璃下看似無意的偶遇。

第三口是遍布紙張上寫滿的三個字。

第四口是無意間路過法學院的邂逅。

第五口是少女輕柔地扶著一個膽小鬼。

第六口是那瓶永遠被買走不屬於他的水。

第七口是他以為她愛他。

第八口是他發覺她不夠愛他。

此時窗外下起了立秋時的第一次雨，寒風徹骨。

宋明遠隔著昏黃的光暈，意識朦朧地看見了那晚便利店肆意張揚的自己。

“陳若璃，我是宋明遠，我喜歡你！”

“二十一歲的宋明遠喜歡你！”

“二十二歲、二十三歲、二十四歲的宋明遠也喜歡你！”

......

“最後，二十八歲的宋明遠不要再喜歡陳若璃了！”

宋明遠手捂胸口，叉子掉落在地，大口呼吸著空氣，眼瞼滑落數條淚痕。

小時候看電視劇時，最討厭男女主明明互相喜歡，卻都心照不宣地當了啞巴。

然後錯過，抱憾終生。

可直到後來才明白，原來有些話是沒那麼容易說出口的。

那不勒斯灣是世界八大海灣之一。

海麵呈現兩種顏色，由於密度關係，兩片海永不能融為一體。

感情，就像兩條有交集卻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或許起點一致，但始終不能克服密度在一起......

宋明遠對芒果和海鮮嚴重過敏。

陳若璃給忘了，忘得徹底！

宋明遠昏迷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陳若璃，我們分手吧！”

他短短一句話，將陳若璃殺得片甲不留。

他們之間，就如同他在遊戲裏操作錯誤的那一步。

一步錯，步步錯，從一開始便是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