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自回到顧家別墅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別墅裏靜悄悄的,沒有開燈,隻有客廳窗戶透進來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影。
我換了鞋,徑直走向天台,那裏是我這六年來唯一能安靜待一會兒的地方,有時候工作到深夜,我會在這裏吹吹風,看看遠處的燈火。
我從儲物間裏翻出一個鐵盆,又抱來一摞東西:第一次約會時的電影票根、顧紫嫣送我的第一條領帶(後來她再也沒送過)、我為顧紫嫣手寫的日記(裏麵記滿了六年的日常與期待),還有那條她曾說“很適合你”的羊毛圍巾。
我點燃打火機,將這些東西一件件放進鐵盆裏。
火焰跳躍著,貪婪地吞噬著紙張和布料,黑煙嫋嫋升起,嗆得我眼睛發酸,卻不是因為煙味。
領帶被燒得蜷縮起來,電影票根化為灰燼,日記裏的字跡在火中慢慢模糊,那些曾經被我視若珍寶的回憶,那些以為能珍藏
一輩子的瞬間,在火焰中一點點消失,就像我對顧紫嫣的愛意,終於被六年的委屈和背叛燒得幹幹淨淨。
最後,我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戒指,不是婚戒,是大學畢業時我用兼職攢的錢買的情侶對戒,我自己戴了六年,顧紫嫣的那枚
早就不知道丟在了哪裏。
我看著戒指上磨損的痕跡,沉默了幾秒,還是將它扔進了火裏。
火焰吞沒戒指的瞬間,我感覺心裏某個一直緊繃的地方,終於鬆了下來。
沒有不舍,沒有難過,隻有一種徹底的解脫。
我將鐵盆裏的灰燼倒進垃圾桶,又仔細清理了天台的痕跡,仿佛從未有人在這裏停留過。
回到主臥,我將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門口,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份離婚協議,這是我前幾天偷偷準備的,上麵已經簽好了自己的名字。
我將協議工整地放在梳妝台最顯眼的位置,確保顧紫嫣一進房間就能看到。
做完這一切,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住了六年的房間:牆上掛著的婚紗照,我的笑容僵硬,顧紫嫣的眼神疏離;床頭櫃上的情
侶杯,隻剩下我的那一個還完好;衣櫃裏我的衣服,隻占了最角落的一小塊地方......
這裏從來都不是我的家,隻是我暫時的牢籠。
我拎起行李箱,輕輕帶上門,沒有回頭。
別墅門口,母親安排的黑色轎車早已等候在那裏。
司機見我出來,立刻上前接過行李箱,恭敬地打開車門:“蘇少,夫人讓我送您去機場,機票和國外醫院的手續都已經辦好了。”
我點點頭,彎腰坐進車裏。
車子平穩地駛離顧家別墅,透過車窗,我最後看了一眼那棟亮著燈的房子,二樓的窗戶還亮著,應該是顧紫嫣回來了,或許
正在和李樂堯說笑吧。
我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疲憊地歎了口氣。
同一時間,顧紫嫣剛趕到李樂堯的住處。
推開門,滿地都是碎裂的碗碟和潑灑的醬汁,李樂堯坐在沙發上,小腿上纏著一圈紗布,紗布上滲著一點紅色,但那紅色太過均勻,更像是番茄醬,而非血跡。
“樂堯,你怎麼樣?疼不疼?”顧紫嫣快步走過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想查看傷口。
李樂堯立刻抓住她的手,眼眶紅紅的,聲音帶著哭腔:“紫嫣姐,你終於來了!我想給你做你愛吃的蛋糕,結果不小心摔
了,碗碎了,腿也被劃到了,疼得我都站不起來。”
顧紫嫣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語氣溫柔:“傻弟弟,想吃蛋糕跟我說就好,何必自己動手?”
她拿出醫藥箱,仔細地為他消毒、換藥,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珍寶。
李樂堯靠在她肩頭,撒嬌道:“我就是想給你個驚喜嘛,誰知道會搞砸。”
顧紫嫣失笑,搖了搖頭:“下次不許這樣了,萬一真傷得嚴重怎麼辦?”
就在這時,一段被遺忘的記憶突然闖進腦海,六年前,我也曾為了給她慶生,在出租屋裏笨拙地學做蛋糕。
麵粉沾了滿臉,奶油抹得亂七八糟,蛋糕烤得歪歪扭扭,可我卻笑得像個孩子,說“紫嫣,你嘗嘗,這是我第一次做蛋糕”。
那時候她還笑著說“難吃死了”,卻偷偷把整個蛋糕都吃了......
顧紫嫣的心猛地一沉,一股莫名的愧疚感湧了上來。
她想起我今天在餐廳裏的眼神,想起我站在櫻花樹下的落寞,想起我最後那句“沒有下一次了”,心裏竟生出一絲慌亂。
“紫嫣姐,你怎麼了?”李樂堯察覺到她的失神,不滿地晃了晃她的胳膊。
顧紫嫣回過神,壓下心裏的異樣,勉強笑了笑:“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太不小心了。”
她站起身,語氣突然變得嚴肅:“樂堯,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我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
李樂堯愣住了,這是顧紫嫣第一次這麼明確地跟他劃清界限。
他眨了眨眼,眼眶瞬間紅了:“我們又不是親姐弟!紫嫣姐,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以前明明說過,會一直對我好的!”
他說著,就伸手想抱顧紫嫣,卻被顧紫嫣用力推開。
“別鬧了。”顧紫嫣的語氣帶著一絲堅決,“以後你好好在公司上班,住在這個房子裏,我會照顧你,但僅限於姐弟之間的照顧。”
說完,她拿起外套,轉身就走,留下李樂堯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臉色難看。
顧紫嫣開車回家的路上,心裏一直亂糟糟的。
她拿出手機,給我發了一條又一條消息:
“我已經跟樂堯說清楚了,以後不會再讓他影響我們的生活。”
“我訂了你最喜歡的那家西餐廳,晚上我們去吃,就我們兩個人。”
“你之前說想去瑞士看雪,我已經跟公司請了長假,我們明天就去好不好?”
“葉庭,對不起,以前是我不好,你回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消息發出去,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她又打電話,電話那頭隻有冰冷的忙音。
顧紫嫣的心越來越慌,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攫住了她,她好像真的要失去我了。
車子駛回顧家別墅,她衝進主臥,卻發現房間裏空蕩蕩的,我的衣服、我的生活用品、我常用的筆記本電腦,全都不見了。
隻有梳妝台上,一份離婚協議靜靜地放在那裏,上麵“蘇葉庭”三個字,簽得工整而決絕。
顧紫嫣拿起協議,手指顫抖得厲害。
她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突然蹲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她終於明白,我不是在跟她賭氣,不是在等她道歉,我是真的要走了,走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而此刻的我,正站在機場的登機口前。
我拿出手機,看著屏幕上顧紫嫣發來的消息,沒有點開,隻是平靜地按下了關機鍵,然後拔出手機卡,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手機卡墜落的瞬間,我抬頭看向登機口上方的屏幕,飛往溫哥華的航班正在登機。
我拎起行李箱,腳步堅定地踏上舷梯,走向那個沒有顧紫嫣、沒有背叛、隻有新生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