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次事故後，我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之後的一年裏，林溪真的像她說的那樣，過上了“獨立”的生活。她很少回家，就算回來，也是匆匆待一會兒就走。

我偷偷觀察過幾次，發現她根本沒去什麼公司上班，她就是個自由插畫師，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她那個小破公寓裏。

她所謂的搬出去獨立，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繼續用我不知道的方式，關注著我。

我心裏又煩又怕。我希望她能有自己的生活，去交朋友，去談戀愛，而不是把整個人生都綁在我身上。

於是，我開始有意無意地給她介紹對象，安排各種聯誼，想把她從她那個封閉的世界裏拉出來。

結果，我徹底激怒了她。

那天，她回到家，把一個相親對象的照片摔在我臉上，眼睛裏第一次有了憤怒的火焰。

「顧遠，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礙事？」她冷冷地問。

「我隻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打斷我，語氣冰冷得像刀子，「也別再讓姑姑操心了。我找到新工作了，在外地，明天就走。」

我腦子嗡的一下：「你又要走？林溪，你別賭氣！」

「不是賭氣。」她看著我，眼神裏的火焰熄滅了，又變回了那片死寂的深海，「我累了，想換個地方。那個項目......要做很久。」

這次，我沒能攔住她。她走得決絕，就像是要從我的生命裏徹底蒸發一樣。

她走後沒多久，我媽病了。

是癌症晚期，查出來的時候，醫生就說時間不多了。

我媽住院期間，林溪回來了。她辭掉了外地的工作，日夜不離地守在病床前，比我這個親兒子做得還要多。

她瘦了很多，臉色蒼白，但依舊是那副清冷的樣子，好像天塌下來她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那天，我下班去醫院，剛到病房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她們的對話。

我媽的聲音很虛弱：「小溪啊，姑姑可能......不行了......」

我心頭一緊，正要推門進去，卻聽到了林溪的回答。那聲音平靜得可怕，不帶一絲情感。

她說：「姑姑，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

我愣在原地，渾身冰冷。這......這是一個晚輩該說的話嗎？

我媽哭了，她說：「我放不下你啊......你一個人，以後可怎麼辦......」

裏麵沉默了許久。

然後，我聽見林溪用一種近乎歎息的、飄忽的聲音說：「我會很好，別擔心。你這一生，太苦了，都沒有為自己活過。這一次......就到這裏吧，我不會再來了。」

「不來了」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但我媽好像聽懂了。

我再也忍不住，推門而入。我看到林溪臉上掛著一抹詭異的、解脫般的微笑，而我媽，就在那微笑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走了。

而林溪，這個我一直看不透的表妹，她身上那驚天的秘密，似乎馬上就要揭曉了。她說的「不來了」，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