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願填報係統關閉前六小時,青梅秦若微黑了我的賬號,把我的第一誌願從川大改成了哈爾濱工業大學。
隻因為張哲在聚會上隨口一句:“顧遠那文文弱弱的樣子,去冰天雪地的哈爾濱?怕不是要凍傷吧?”
KTV包廂厚重的門隔不住裏麵的哄笑。
“秦姐,你真給顧遠報哈工大了?那地方冬天零下三十度!”
“不怕他知道是你改的,跟你翻臉?”
秦若微的聲音帶著一貫的篤定,透過門縫紮進我耳朵裏:“翻臉?他離了我能活?氣不過三天,準得自己乖乖改回川大。”
我放在門把上的手,無聲地垂了下來。
哈爾濱工業大學?挺好的。
......
轉身離開時,她帶著醉意的嗤笑追出來:
“哄他?就說大冒險輸了唄,多大點事。千金難買我阿哲一笑,值了!”
裏麵又是一陣心照不宣的起哄。
“也是,誰不知道顧遠多能舔。清北的分數,硬要跟著秦姐窩在四川。”
“嘖,他大概還不知道,秦姐留在四川,是因為張哲身體弱,他媽不放心他走遠吧?”
我原本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走出KTV,夏夜的悶熱裹著蟬鳴撲麵而來。
忍了一路的酸澀猛地衝上眼眶,視線瞬間模糊。
秦若微,這個名字曾是我青春的全部注腳。
高考那天,是她攥著我的手,眼底盛著星光:“阿遠,我們一起上川大,畢業就買房結婚,一輩子不分開。”
我信了。
從小喜歡到大的人說的話,每一個字我都當金科玉律。
我以為這是雙向奔赴。
卻原來,僅僅為了博張哲一笑,她能輕易篡改我的人生軌跡。
而在她姐妹口中,我隻是個“舔狗”的笑話。
回到家,電腦屏幕上,“哈爾濱工業大學”幾個字冰冷地躺在第一誌願欄。
屏幕反光裏,映出我紅腫的眼。
手機震動,是秦若微的電話。
“阿遠,誌願填完沒?填完趕緊來夜色KTV,就差你了。”
背景裏是張哲慵懶的催促:“阿遠快來呀,若微給你點了你最愛的歌呢!”
他的氣息近得仿佛貼著她話筒。
心口像被鈍器重擊,悶痛蔓延。
我吸了口氣:“你們玩吧,我不去了。”
秦若微沉默一秒,張哲的聲音又插進來,帶著刻意的委屈:
“阿遠,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別因為我和若微鬧脾氣呀......”
我的確厭惡張哲。
高中三年,他像塊甩不掉的牛皮糖,明知我和秦若微的關係,卻總有許多的不小心:
筆掉在她腳邊要她彎腰撿;
打球扭傷要她攙扶;
甚至拿錯她的水杯直接對嘴喝。
秦若微起初皺眉,後來卻說:“他就是任性點,沒什麼壞心眼。”
此刻,我聽見她不悅地訓斥我:“張哲好好跟你說話,你甩什麼臉?能不能懂點事?”
我終於壓不住火:“那你為了他改我誌願時,想過我懂不懂事嗎?”
秦若微頓住,隨即語氣輕飄:
“什麼改誌願?哦,你說那個?就是大冒險輸了!我手欠,點著玩的!不是提醒你檢查了嗎?動動手指就能改回來的事,至於這樣發脾氣?”
“愛來不來,掃興。”
電話掛斷前,張哲假惺惺地問:“你不問問阿遠改回來沒?今晚十二點就截止了哦。”
秦若微的嗤笑帶著冰冷的篤定:
“賭不賭?他肯定改了,開學你看他在不在川大就行了。”
忙音吞噬了後麵的話,腦子裏卻翻湧著秦若微的碎片。
是十歲的秦若微,把被醉鬼父親趕出家門的我拉進她溫暖的小書房。
是十四歲的秦若微,包裹我那被混混打傷的腿。
是十六歲的秦若微,在暑假的星空下,笨拙又虔誠地吻我,說我是她的小太陽。
窗外夜色濃稠如墨。
牆上的鐘,時針與分針在十二點重重疊合。
一切,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