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極科考的妻子今天出差回來，整理行李箱時，我發現了夾層裏一張哆啦A夢便利貼。

「零下五十五度的浪漫，和你一起擁有過。」

便利貼下麵是鮮紅指紋按成的心形，還有一個手繪的雪花符號。

我把行李箱所有的物品倒出來，掉出一個嶄新的咖啡杯。

「出差帶回來給我的？」我故意問她。

她故作鎮定地奪過咖啡杯，放到公文包。

「考察隊團建發的，我得放在辦公室。」

她收起咖啡杯的一瞬間，我看到杯子底部有手寫的「kissyou」，還有那個手繪的雪花符號。

不過，她沒看到，我偷偷藏起了那張咖啡杯的收據。

1.

蘇穎睡下後，我把票據拍了照，發給了

兄弟柯燃。

這個厲害的「網絡安全工程師」兄弟，平日跟我吹得最多的牛就是「給我幾分鐘，我能讓他底褲都不剩。」

那麼，是時候讓他表現一次給我看看了。

「硯哥，這家店是烏斯懷亞最有名的一家咖啡店。」

「這個杯子是個情侶套杯，最近咖啡店的活動——在酒店情侶熱吻十分鐘不停，可以購買他們的限量版咖啡情侶套杯。」

熱吻十分鐘......

我腦補了蘇穎和另一個男人，在看客的起哄下，忘情擁吻的場景。

手中的水杯因為渾身的戰栗從手上滑落......

「出什麼事了？」睡眼惺忪的蘇穎聽到聲音跑出來。

「老公你沒事吧？站著別動，我來撿。」

她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又反複地檢查我的手有沒有割破。

那關心則亂的神情，確實不太像是演的。

我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出來，盯著她的嘴唇發呆，別的男人也吻過的?

「不好意思老公，今天出差回來太累了，明天老婆好好補償補償你。」

說罷，她準備親上我的唇。

我本能地伸出手擋住她，衝到了書房鎖上了門。

我差一點，就......對著她吐出來了。

「柯燃，你能查到哪家店當時的監控嗎？」

「哥今夜一定不眠不休，把她底褲扒光！」

嗬，真正扒光她底褲的人，我倒要看看是誰。

我和蘇穎是大學同學，同修氣象學專業，她曾跟我表白的時候說這是勢均力敵的愛情。

經過不懈的努力，她成了國際頂尖氣象學家，我，是她背後的居家型丈夫。

我們是典型的從校服到婚紗，羨煞過不少人，在今夜之前，我從沒有想過婚姻會遭遇這樣的困局。

柯燃的辦事效率真的很快。他傳了一段視頻給我。

視頻中的女人，是我的妻子蘇穎，穿著黑色大衣，身姿高挑，一直是天生的衣架子。

她正跟一個男人親得難舍難分，她閉上眼睛，手在他的發絲間遊走。

隻是，她手上的結婚鑽戒不見了。

男人親吻後氣喘籲籲地講她死死摟緊懷裏，嘴唇對著女人的耳朵不知道是在耳語還是在吹氣。

攝像頭正對著男人的後背，看不清他的樣子。

隻看到了男人打理精致的短發，以及帶著的一個銀色耳釘。

他們親了足足十分鐘，而我也這樣足足看了十分鐘。

每一分鐘都無比漫長煎熬。

我枯坐到天亮，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我走進了蘇穎的辦公室。

我是她幕後的男人，很少出現在台前。

對於我的突然到來，所有人都很驚訝，尤其是蘇穎。

「你看起來好像很緊張，辦公室藏男人啦？」我笑著問她。

她從身後環住我的腰，將腦袋埋進我的脖子「開心還來不及呢，巴不得你天天來陪我。」

「是嗎？行，那接下來——我，就天天來。」

她臉上的驚慌有些掩飾不住。

「你幫我坐鎮後方已經是對我事業最大的支持了。你讓我擁有了一個溫暖的家。」

嗬嗬，這家，還保得住嗎？

2.

「蘇老師，我們開會時間到了。」門口的秘書過來敲敲門。

他一頭利落的寸頭，不是他。

「那我先去開會了，你要先回家嗎？在家等我，這兒確實有些枯燥無聊。」她迫不及待想讓我走了。

「我等你。」我努力扯出一抹笑。

我坐在辦公椅上，卻從蘇穎的臉上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不屑。

這些年，她說讓我做她背後的男人，安心經營家庭。

自從幾年前我幫她拉到了「天穹預測係統」的研發投資後，她拉著我的手激動得不能自己，讓我從此以後安心當家庭煮夫，拚搏的事情交給她。

「我們是這世界上最合適的一對。我主外，你主內。」曾經她擁吻著我，流下激動的淚水。

「每天疲憊的工作完回到家，吃到家常菜，是我最最幸福的事情，我希望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瞧她說的，多麼令人動容。

可她錯了，我並不是一個隻會做家庭主夫的男人。

我開始一間一間辦公室走過去。

轉了一圈回來，腳步停在了離蘇穎辦公室最近的一間。

裏麵的桌子上擺著那天蘇穎的同款咖啡杯。這個是藍色，蘇穎的是粉色。

我拿起杯子，放在手上。

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連舉起一個杯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將杯子倒過來，底部寫著「foryou」，旁邊是手繪雪花圖案。

「Kissyou」,「foryou」，真是有心了，連簽名都是一對。

我記得和蘇穎結婚一周年，我們為新家添置了一個花瓶，我提議在花瓶上刻上我們的名字，多有紀念意義呀！

她拒絕了，理由是，花瓶易碎，刻上名字不吉利。

所以，花瓶易碎，難道這咖啡杯就不易碎嗎？

在我潛入往日的思緒時，他們開完會回來了。

在這間辦公室的主人推門進來一瞬間，我的手滑了。

咖啡杯掉地上了。

碎了。

蘇穎錯了，花瓶和咖啡杯一樣易碎啊，她真是糊塗。

碎片濺起那一刻，伴隨著男人急促的驚呼聲。

他衝進來，一片一片地拾撿著地上的碎片。

他完全慌了神，最後幹脆坐在地上紅著眼眶攥緊了拳頭。

耳朵上的銀色耳釘格外紮眼。

我知道他，他是跟著蘇穎實習的博士生林渡。

他抬起頭，直視我，眼裏有憤怒，有不屑，還有挑釁......

「發生什麼事了？」蘇穎聞聲衝了進來。

她的辦公室和這裏真的近，一有動靜就清清楚楚。

看到坐在地上的林渡，她想也沒想，過去將他扶了起來。

或許是心疼了。

「這是怎麼回事陳硯？」她責備的語氣是對著我，眼神卻在他身上停留。

「不好意思，剛剛看到這個杯子有些眼熟，很像昨天在你行李箱看到的那一對，我好奇，誰知道沒拿穩......」

我嘴上說著抱歉，可他們看得出來，我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好意思。

聽到我提到昨天的咖啡杯，她剛剛責備的氣勢全無。

「一個杯子而已，我們去的同事都帶了一個。」

「是嗎？一個杯子而已，沒什麼特別的，你帶回來的那個杯子給我了吧，我正好缺一個放貓屎的盆子。」

話音剛落，林渡轉頭看向蘇穎，失控高喊：「不行！」

3.

「怎麼，林先生連我們夫妻之間的小事也要管？是不是管得有點寬了？」

聽到我的話，他委屈地扯扯蘇穎的衣袖，仿佛下一秒，眼淚就要湧出來了。

「陳硯，林渡南極帶的杯子被你摔壞了，心情有些不好，他還年輕，少年人的心事可以理解。」

「蘇老師可真的是個好老師，對學生事無巨細，關懷備至。」

蘇穎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師公——」剛剛還在隱忍啜泣的青年，停止了哭泣，對我扯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師公站久了，累了吧，要不回蘇老師辦公室休息休息。」

他說著，人卻往辦公室裏麵走去。

他按了一下牆麵，這是一道隱形牆，裝修得和牆的顏色材質一模一樣，肉眼看，看不出是一道牆。

「林渡——」

蘇穎有些急了。

林渡不理會她，徑直打開了門，往前邁了一步，就是蘇穎的辦公室。

看著我痛苦錯愕的眼神，他得意極了。

「師公這邊請，蘇老師說方便我跟她彙報工作，特地開了這扇門。」

所以說，這扇門，她主動向林渡敞開了。

無數個日日夜夜，他們甚至不用出辦公室的門，就可以談天，交流，甚至......

我看看蘇穎，看看這扇門，疼痛密密麻麻從四麵八方襲來，刺進我的身體。

他甚至不需要多說，就可以攻擊到我。

他們，這樣的關係維持多久了？

這一年，蘇穎說加班太晚，學術報告會太多，怕影響我睡眠，特地搬出了我們的主臥。

「陳硯，我就睡在隔壁，你一有事兒喊我一聲，就可以聽見。」

她說這樣她會休息得好，更加可以投入工作，我們的家，她要自己撐起來。

耳鬢廝磨，先暫時放一放。

我不是兒女情長的人，我讚成妻子全心全意投入事業。

我向來百分之百支持她的工作。

可今天這扇門，向林渡打開了，同時也向我關上了。

「陳硯，你太久沒工作了，你不知道我們的日常工作有多麼繁瑣。」

我？太久沒工作？笑掉我的大牙了。

「林渡和我彙報的內容太多了，外麵的門進進出出會影響到同事們工作。」

在看到那段十分鐘的接吻片段之前，或許我會相信了這句鬼話。

可現在，她越解釋，越蒼白。

「是嗎？那蘇老師這麼忙，不如多配幾個助理，在這間辦公室工作豈不是更方便？」

我把我的研發團隊的四五個助理，全部安排進了辦公室。

小小的辦公室，五六張桌子擺得整整齊齊、滿滿當當。

林渡的辦公桌縮在最角落裏。

我沒興趣看他氣得扭曲變形的臉。

更不想看到蘇穎想怒卻不敢言的樣子。

我覺得惡心。

我回家，直接把蘇穎的咖啡杯扔進了垃圾桶。

當貓屎盆？它都不配！他們倆比我的貓屎還臟！

晚上，兄弟柯燃已經扒出了林渡的社交小號。

他小號的名字叫「渡的私有物」。

嗬嗬，他的私有物。

4.

我翻到了他們在南極的那些天的文字記錄。

「冰川、企鵝，她說認真工作的職業男性最有魅力。」

所以，我是那個被嫌棄的無所事事，又毫無魅力的家庭主夫？

「咖啡杯的溫度，不及你嘴唇的溫度。」配圖是兩人拿著杯子擁吻的照片。

「真愛無敵，不被愛的那個才是多餘的。」

沒想到我這個結發丈夫，成了多餘的那個，蘇穎啊蘇穎，你可真對得起我的付出。

「杯子碎了，她說，要幫我一塊一塊修補起來。因為我們的愛經得起任何考驗。」

這是今天晚上剛發的，圖片上，她一點一點在複原杯子。專注的眼神，讓人動容。

無可挑剔的秀麗側臉，曾經讓我無比著迷。

她穿著寬鬆休閑的家居服，在他的家裏。

愛經得起考驗？

好熟悉的一句話。

大學畢業那一天。

「陳硯，我們一起留在京市吧，我要向你證明，我對你的愛經得起任何考驗。」

最初的前兩年，我陪伴她做實驗，做調研。

風裏來，雨裏去，記錄數據。

「陳硯哥，你簡直是氣象界的標杆！我敢說沒有人有這樣的調研能力！」

周圍同事們的誇讚讓蘇穎一度悶悶不樂，她提出自己打拚，我做輔助。

現在想來，她是怕自己在我的鋒芒下麵，沒有出頭之日。

而我當時一心以為她想擁有一個溫暖的家。

「鈴——」

陌生電話響起，按下接聽鍵。

「穎姐，蘇老師，你不要這樣——」是林渡的聲音。

他故意的，行！

我按下了錄音鍵。

「你不回家陪那個老男人嗎？」

「你今天心情不好，我隻想陪著你，哄你開心。」

不可描述的聲音傳來，我差點去幹嘔，卻硬著頭皮接著聽。

「等你們離了婚，我們找個最浪漫的地方定居，一起看每天的朝陽和日落。」

「上次北海道一個星期我都舍不得回來......」

「你是舍不得回來，還是舍不得跟我在床上的時光？」蘇穎的嫵媚暗啞聲音裏濃濃的情欲。

「林渡，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覺得年輕有活力，陳硯他也很好，但是在家裏呆久了，跟不上時代的進步，太無趣了。」

「林渡，像我現在的身份，有一場勢均力敵的愛情，我很幸運。」

勢均力敵的愛情，她以前也這麼形容過我們的愛。

蘇穎主動跟我求婚那天：「陳硯，我願你給你生個孩子，我們一家三口一生一世，看最平凡的日出日落。」

原來很多情話，可以在不同的階段對不同的人說。

「隻有我才能讓你生孩子，上次你流產的原因，他沒細查吧？」

「沒有，打胎的病例單我早就銷毀了，而他喝的那碗斷子絕孫藥，我也第一時間處理幹淨了。」

我的孩子......所以蘇穎無緣無故小產，是因為他們不想讓孩子來到這個世上！

她甚至還為了一己私欲，給我下那種毒藥！

我想到自己當時因為那個孩子的到來而欣喜跪在蘇穎腳邊親吻她孕肚的場麵，惡心的渾身發抖。

我的孩子，甚至當時還沒成形！他們就那麼迫不及待想要他的命！

我抓著的床單，濕了一夜。

但，這是我最後一次為這個水性楊花的賤女人哭。

往日的情分，從明天起，都是仇恨！

我掛了林渡的電話，給我的研發團隊主管趙陽打了個電話。

「趙陽，幫我登陸天穹係統的後台，刪除蘇穎的登陸和使用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