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深夜寒風灌入祠堂，韓風與韓青晏冷得發抖，隻能依偎取暖。

韓青晏小小一團窩在父親懷中，眼眶通紅。

“爹爹，妹妹在天上過得好不好？天上是不是比公主府暖和？”

“她在天上很好，正陪著我們呢。晏兒作為哥哥若哭鼻子，會被妹妹笑話的。”

韓青晏擦幹眼淚：“晏兒不哭，不讓妹妹笑話。”

從天黑至天亮，再從天亮至天黑，足足一天一夜。

陳秋霜甚至未來看一眼。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白雪，如漫天柳絮，紛紛揚揚。

“駙馬爺，公主殿下請您去花園一趟。”管家踏雪而來，見韓風與韓青晏慘狀，倒吸涼氣。

韓風又冷又餓，若非管家攙扶連站都站不穩。

可等他拖病體至花園，卻見陳秋霜與鐘行止並肩而立。

見他來，陳秋霜抿唇：“阿風，前夜之事我已聽行止說了。晏兒屢教不改，該罰。”

鐘行止揚頜：“駙馬被禁足，又在祠堂悶了一日一夜，正好今日大雪，你便去菜田摘菜，既活動身體，也透透氣。”

韓風難以置信。

所以陳秋霜特意叫他來，隻為幫鐘行止摘菜。

他望向陳秋霜，女人臉上無半分歉疚。

他想起那日她推他頂罪，說會補償。

任他罰跪祠堂，讓他親手為鐘行止摘菜，這便是她的補償。

鐘行止一抬手，兩侍衛便一左一右架住韓風，將他扔進覆厚雪的菜地。

韓風餓得連話都說不出，他知道若不順鐘行止的意，他與晏兒皆會受牽連。

馬上要離開公主府，他不想此時節外生枝。

他木然摘菜，手指在雪中凍得通紅。

雪水浸透袍擺，滲入膝頭，無數冰刺順骨縫紮入四肢百骸。

“娘親，求您放過爹爹吧......”韓青晏拽著陳秋霜衣角求情。

陳秋霜心下微動，看向瑟瑟發抖的韓風。

“阿風畏寒，剩下的讓下人做吧。”

鐘行止阻攔：“駙馬心細，最適合做這些。再說他總不理解百姓生活，理該體會。”

說罷他伸手欲摸韓青晏的頭：“我像你這般大時，冬日還需上山砍柴挖野菜......”

話音未落，手被韓青晏猛地打開：“都是你！”

韓青晏恨恨盯住鐘行止，一頭將他撞倒在地：“都是因為你！娘親才不喜歡我和爹爹！你這惡毒男人，我討厭你！”

啪——

韓青晏捂住火辣辣的臉頰，震驚望向來人。

曾經疼愛他的娘親，竟為了一個賤民打他。

對上韓青晏淚光盈盈的雙眼，陳秋霜一怔。

可剛湧起的愧疚還未擴散，便被鐘行止的慘叫碾滅。

“我肚子好痛......”

陳秋霜大手一揮，急傳太醫。

韓風跪在雪中凍得渾身僵硬，他的妻主卻抱著鐘行止噓寒問暖。

“恭喜公主殿下！鐘公子身子無礙，隻是受了驚嚇！”太醫診脈俯身，話鋒一轉，“隻是…公子此前似有內腑舊傷未愈，此次震動牽動了舊患，需得好生靜養，萬不可再動氣或受撞擊，否則恐傷及根本。”

陳秋霜怔了一瞬，旋即麵露憂色。

自得韓青晏後，她膝下再無子嗣。

行止身子受損，皆因當初救她所致。

有此恩情，日後母皇對行止再不滿，亦需顧及他的付出。

女人毫不掩飾的關切神色，深深刺痛韓風眼底。

陳秋霜為鐘行止舊傷複發而憂心之時，可曾想過他腹中亦有過她的孩子。

隻可惜那孩子連來看這世界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便被親生母親親手扼殺。

韓風再忍不住，暈死雪地之中。

最後一眼，唯見韓青晏狂奔而來的身影。

而陳秋霜自始至終守於鐘行止身邊，眉宇盡是焦灼。

短短半日，公主府銀裝素裹。

肆虐寒風中，唯鐘行止房中暖如春晝。

他躺於床上，身上蓋著厚棉被：“殿下不去看看姐夫嗎？”

陳秋霜小心翼翼為他掖被角：“阿風那邊有大德子照料。如今你舊傷複發，切莫再勞累。我會命人送些上好藥材來，屋內一應陳設皆換最好的。”

鐘行止垂眸掩下得色：“隻是舊傷而已，哪就這般嬌貴？若駙馬知曉，定要說您偏心。”

陳秋霜握緊他的手：“你為我受的傷，自然不同。你隻管安心靜養，公主府不缺這些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