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想吃河豚,我起了大早去市場買好,交給國宴主廚丈夫。
丈夫說他會弄幹淨。
可他接了個電話便心神不寧,將草草處理的河豚交給我後便出門了。
我將河豚煮了給爸媽吃,可河豚體內的毒素剔除不淨,爸媽當場倒地不起,我連忙叫了急救。
我打電話叫丈夫趕緊回來,他卻滿不在乎。
「我去不了,小徒弟練刀功的時候切到手了,我得幫她包紮。」
「你爸媽的事你自己解決,誰讓他們非得吃河豚,咎由自取。」
爸媽沒搶救過來,我獨自把遺體送去火葬場,將骨灰抱回家,擺在櫃子上。
怎料丈夫回來看見後直接擺起了臉色。
「誰讓你把這東西擺家裏的,不嫌晦氣,趕緊埋你老家地裏去。」
我愣住了。
埋我老家?他現在不會連出事的是誰爸媽都沒搞清吧。
......
「叮咚」,門鈴響起,我以為是訂好的追悼會負責人上門了。
快步走去玄關開了門,結果門外站著的竟是丈夫的女學徒,沈心怡。
丈夫見了,徑直把我推開,將沈心怡迎進了屋。
沈心怡看了我一眼,眼中滿是戲謔。
「這位就是鹿茵姐吧,幸會。」
還沒等我回話她便自顧自的挨著謝應為坐下,仿佛她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可按理說,她該叫我聲師娘。
「心怡,你手還疼嘛,要不要我送你再去醫院做個檢查。」
我看了一眼沈心怡手上貼著的卡通創可貼。
就那道小口子,再晚點都愈合了。
爸媽的命,竟比不上這個要緊。
「不用啦師傅,我這次來是特地謝謝你的。」
她拿出了準備好的鮮花。
「這是我跑了好多個花店才買到的最新鮮的玫瑰,希望師傅喜歡!」
謝應為激動的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像個情竇初開的小男生。
「喜歡,心怡送的,我都喜歡。」
他接過花後四處望了一下,在尋找擺在哪裏好。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放著骨灰罐的櫃子上。
「鹿茵,快把這東西拿走,這麼好的位置應該擺上心怡的花才對。」
我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應該說清楚。
「傻站著幹嘛,快把這晦氣玩意兒收拾走啊。」
我出言提醒。
「你聽我說,這是......」
「別廢話,你要還不收走,我就直接摔地上了。」
見我還沒動身,謝應為大手一揮直接把骨灰罐打落在地,徑直將花擺在櫃子上。
骨灰揚的滿屋都是,我捂住口鼻躲在了角落。
可揚塵嗆到了沈心怡,小姑娘咳嗽了幾聲,謝應為又過去噓寒問暖。
「心怡你怎麼樣?我就是太慣著鹿茵了,讓她幹這點活都墨跡。」
他又衝著我的方向使眼色。
「快把這裏打掃幹淨。」
我拿出死亡證明遞給他。
「你先看看這個。」
謝應為拿過證明扔在地上。
「有什麼好看的,沒看見我有事嗎。」
「算了算了,什麼也指望不上你,滾回屋去。」
他自己風風火火的拿了掃帚把地上的罐子碎片和骨灰一股腦的掃進垃圾桶。
換下來垃圾袋被他係上隨意扔在門口。
看著這一幕,我再也控製不住怒氣。
「謝應為!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那是爸媽的骨灰!你居然就這麼當垃圾扔了。」
謝應為翻了個白眼,坐回沙發給沈心怡剝橘子。
「我剛剛給你機會了啊,誰讓你自己不動的。」
「要我說,就這麼直接扔海裏得了,還能省一筆喪葬費。」
我難以理解,這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說出來的話。
「什麼我爸媽,那是......」
「是咱爸媽,你不就是想說這個,可是現在掰扯這些還有什麼用嗎,人都死了。」
他將剝好的橘子親手喂到沈心怡嘴裏。
沈心怡輕啟櫻唇接過橘子,舌尖有意無意觸碰到謝應為的手指,兩人如此曖昧,當我是空氣。
我攥緊了衣角。
沈心怡看在眼裏,卻不知收斂。
「鹿茵姐,我手受傷了,不方便剝橘子,你不要多想。」
我深吸一口氣。
「你應該叫我師娘。」
沈心怡頓了頓,立刻委屈起來,像個鵪鶉一樣往謝應為身邊縮。
「對不起......師娘,我隻是覺得,叫你鹿茵姐更親切一些。」
謝應為把沈心怡護在身後,對我怒斥。
「她還小,能懂什麼事,一個稱呼而已,你至於較真嗎。」
他輕輕撫了撫沈心怡的小臉。
「沒事沒事,你叫她什麼都行,她平日撒潑慣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在隻有我能看見的角度,沈心怡的的眼裏滿是得意。
我無法再忍了。
「你花也送到了,謝也謝完了,請回吧,我和你師傅還有事要說。」
沈心怡的眼眶瞬間紅了。
「師娘是不是不喜歡我?好,我知道了,我這就走,我再也不會打擾你們了。」
她哭著就要衝出門。
謝應為怎麼舍得,上來就拉住了沈心怡的手,將她抱在懷裏安撫了好一會兒。
我明白了,現在沈心怡才是他的心尖兒。
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我蹲下身去撿被謝應為扔在門口的垃圾袋,想把骨灰撿回來。
爸媽生前對我不錯,該盡的義務還得盡。
謝應為撇了一眼,一腳踹在了我的胸口。
我一口氣險些沒上來,蜷縮在地上動彈不得。
「鹿茵!我真是給你好臉給多了。」
「敢當著我的麵讓心怡難堪?你必須付出代價!」
我勉強站起身,顫抖的指向垃圾袋。
「別...別扔...」
謝應為鐵了心要給沈心怡出氣。
竟直接把垃圾袋從陽台窗戶扔了出去。
附近的野狗被吸引,將袋子扯得稀巴爛。
風一吹,什麼都不剩了。
我癱坐在地。
謝應為覺得徹底拿捏住我了。
「我告訴你,你爸媽已經沒了,你又是獨生女,現在除了我,沒人肯接納你。」
「你還想有個棲身之地的話,就別再讓我不痛快。」
看著我狼狽的樣子,沈心怡也眉開眼笑了。
「師娘,師傅脾氣就這樣,夫妻間小打小鬧都正常。」
「要不你現在下去再看看,興許還能撿回點什麼。」
我沒再說話。
他們衝我指指點點了一陣,便肩並肩離開了。
「晚上我不回來了,臨時有個追悼會邀我做主廚,我要和心怡研究菜單。」
門被狠狠甩上。
我這才回過神,追悼會?
我拿起電話打給負責人。
「你找的誰負責追悼會的餐點?」
「鹿小姐,是國宴主廚謝應為。」
掛了電話,我恍惚了一瞬。
那句話說的沒錯,世間的陰差陽錯從未停息。
我看了一眼被謝應為扔在地上的死亡證明。
算了,就扔在那吧。
除了爸媽的追悼會,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離婚。
謝應為今天的態度,是誤以為出事的是我家。
如果我家真的出了什麼事,他一定會像今天這樣涼薄。
而且他和沈心怡那般,和出軌別無兩樣。
我直接把家裏一個禮拜的監控都調了出來存好。
還有爸媽的遺囑,財產證件,和藏在口袋裏的錄音筆。
這都是有力的證據。
依照謝應為的性格,保不準他會不會反咬一口。
我讓律師擬好了離婚協議,打算發給謝應為。
怎料謝應為先給我發了消息。
「我沒錢了,給我點錢。」
我心生疑惑。
「你不是研究菜單去了嗎,那要什麼錢。」
「工資呢?不都是放在你自己手裏嗎。」
謝應為開始不耐煩。
「別廢話,你到底給不給。」
我直接說了「沒有。」
謝應為就此沒了動靜。
等離婚協議發送失敗我才發現。
被他拉黑了。
他到底在幹嘛?他的工資不可能不夠用。
我直接來到謝應為任職的大飯店。
經理告訴我。
謝應為請了假,今天不在。
果然,他說研究菜單完全是騙我的,他一定是和沈心怡在一起。
我將追悼會的請柬給了經理。
「爸媽生前最喜歡在貴飯店吃飯,最後的心願也是能邀請到這裏的人來參加追悼會,您務必賞臉來一趟。」
經理有些猶豫,但還是接受了。
我開車去了附近的幾個約會聖地探查。
果然在城裏最大的珠寶店看見了他們的身影。
謝應為溫柔的將閃耀奪目的鑽石手鏈為沈心怡戴上。
怪不得和我要錢,原來要買這麼貴重的禮物給小姑娘啊。
雖然已經籌備離婚,但看到這一幕,心裏還是不免刺痛了一下。
和謝應為結婚多年,他送我的唯一一件首飾,就是用超市積分兌換的廉價翡翠吊墜。
我將這一幕多方位多角度拍了好多照片。
他們出來後,直奔情侶酒店。
我偷偷跟上,找前台要了開房記錄和監控。
新的證據,到手。
我一夜沒睡。
梳理好證據後,便和團隊著手布置追悼會。
一早,禮堂布置完成,賓客陸續到訪。
新鮮采買的食材也送入後廚。
謝應為帶著沈心怡來了,他們並沒有立刻開始工作,而是和負責人爭吵不休。
「你是不是搞錯了,這是我家,我家又沒死人,搞什麼追悼會!」
負責人盡力解釋,奈何他們根本不聽,隻得向我求助。
謝應為看見我,直接衝了過來。
「鹿茵!你什麼意思?!」
「你爸媽死了,總來我家找什麼晦氣!你家沒祖墳嗎?」
「不光把骨灰罐擺在我家,連追悼會都在我家開,你是不是也盼著我和我爸媽早點死?!」
沈心怡也在一旁和稀泥。
「師娘,你這實在是過分了。」
「你就算是和師傅鬧脾氣,可這是大事,你不能一聲不吭就自作主張啊。」
我冷哼一聲。
「現在賓客都在,我不想吵架,你們隻管把餐點做好就行了,有事晚點說。」
謝應為直接衝我啐了口唾沫。
「你們家這幾個窮酸親戚也配吃我做的東西。」
「我可是國宴主廚,鹿茵,還輪不到你使喚我。」
沈心怡幫腔。
「是啊師娘,師傅是國宴主廚,這種小席麵還用師傅出馬,不就是殺雞用牛刀嗎。」
「這樣,我來做吧,我也跟著師傅學了不少了,就當練練手。」
她摩拳擦掌就要進後廚。
我直接將人攔下。
「練手?你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難道你師傅沒有教你職業道德和禮義廉恥嗎?」
沈心怡小嘴一撅,作勢又要哭。
謝應為擋在她身前,又衝我大呼小叫。
「鹿茵,你就是個潑婦,心怡一片好心被你當成驢肝肺!」
「你快給心怡道歉!」
我實在不懂他的腦回路。
「憑什麼我道歉?」
「你們答應了委托現在又不肯工作,道歉的不應該是你們嗎?」
謝應為頭都要昂的天上去。
「我們如果早知道委托方是你,說破了天我們也不稀罕來,真是浪費時間。」
「鹿茵,你趕緊給心怡道歉,然後取消追悼會,再把你家這些窮親戚全趕走,我還能給你一個機會,不然,我現在就跟你離婚!」
我被氣笑了,將早就準備好的協議書甩到他臉上。
「好啊,離就離,謝應為,你別後悔!」
謝應為幹脆利落的簽了字。
「這句話應該我和你說。」
「鹿茵,你現在可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不過我們也當了這麼多年夫妻,我給你留點臉麵,你可以離婚不離家,照顧好我和心怡,這裏還是能給你留個睡覺的地方的。」
沈心怡見離婚協議簽了字,她也不裝了,直接靠在謝應為懷裏。
「師娘...哦不,鹿茵姐,既然師傅這麼說,我也沒意見了,你之前對我做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隻要鹿茵姐以後本本分分的做好保姆,該有的待遇一定都有的。」
沈心怡一副寬宏大度的樣子,不知道的以為我才是三。
我將離婚協議收好。
「沈心怡,我勸你一句,我這裏出去的餿飯,到你那還能變成盛宴嗎?」
這話徹底激怒了謝應為,他抬起手用力扇了我一巴掌,我摔倒在地,嘴角流出鮮血。
「你真是個潑婦,竟敢挑撥我和心怡的關係!」
「我告訴你!心怡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我對她自然也會比對你好一千倍一萬倍!」
他後來說什麼我聽不清了,隻覺得耳畔嗡嗡作響。
這時,我爸爸媽媽從圍觀群眾中擠出來,趕緊將我從地上扶起。
「謝應為!我女兒為你家忙前忙後!你憑什麼打她!」
謝應為愣住了。
「你們不是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