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母去參觀新開發的樓盤,不料天井橋垮塌,嶽母當場摔死。
我正因為樓盤本身存在安全隱患堅持不肯辦理物業交接,和開發商老板吵得不可開交。
收到噩耗,我瞬間失去理智,一拳打掉了開發商老板沈澤的門牙。
還沒等回去安慰妻子,妻子就冷冷將一份和解協議甩在我麵前。
“把協議簽了,你也不許再去找阿澤的麻煩。”
“你媽的死本來就是意外,工地上好幾百的農民工還等著開工掙錢吃飯,顧宸,做人不能太自私。”
“簽了和解協議,阿澤會出於人道主義賠償你10萬。”
“你如果不聽話,我會讓你一分賠償都拿不到!”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突然氣笑了。
原來她一直以為死的是我媽。
......
“蘇晴,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聽到蘇晴那不近人情的話,我人都懵了。
從存在安全隱患的天井橋上摔下來慘死的,可是她親媽啊!
蘇晴的父親極度重男輕女,嶽母無法忍受蘇晴受委屈,出了月子就跟她爸離婚了。
為了不讓蘇晴受委屈,嶽母堅持沒有再婚。
後來的日子不管多難,她都從沒有在蘇晴麵前表現出來過。
“顧宸,瘋的是你!你媽死了你難過,你怎麼就不想想,如果工地一直開不了工,又有多少農民工家庭會因此斷了生計?”
我腦子裏出現了一瞬的空白,下意識開口:
“可媽明明不用死的,如果樓盤沒有偷工減料——”
沒等我說完,蘇晴便義正詞嚴地打斷了我。
“死人難道還比不過活人嗎?你的自私真讓我惡心!”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無言以對。
半晌,我吐了口氣,無力地點點頭:“好吧,既然你同意和解,我也隻好沒有意見。”
聞言,蘇晴鼻子裏發出一聲不屑地輕哼,再次把和解協議丟到我麵前,不耐煩地催促。
“那就別浪費時間,趕緊簽字。”
我卻把協議推回給她:“我不能簽。”
“你什麼意思?”蘇晴的眉毛立刻高高飛起:“顧宸,你又耍什麼花樣?我警告你,我的耐心有限!”
我苦笑:“我沒有耍花樣,出事的是你媽,和解協議當然得你來簽。”
“顧宸,我真是受夠你了!”
蘇晴怒極而笑。
“你為了多訛錢,滿嘴瘋話!我一點兒沒看錯你,你就是個爛人!”
她用力合上文件夾,看我的視線裏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顧宸,我說過,做人不能太貪心!”
“用你的豬腦子想想,你媽就算還活著,一個月做清潔工撐死了也就2000塊,每個月連買藥的錢都不夠!”
“現在她這條老命能給你撈十萬,你該知足了。”
蘇晴臉上的不屑和嘲諷不但刺痛了我的眼睛,還讓我因為憤怒而混沌的腦子重新變得清醒。
原來,她一直以為出事的是我媽?
荒唐!
可笑!
退一萬步講,縱然出事的不是她媽,那也是一條無辜的性命!
蘇晴的人性呢?
打包賣出去了嗎?
心底難以抑製地湧出一股對蘇晴的厭惡。
可出於對嶽母的尊重,我決定再提醒蘇晴最後一次。
“蘇晴,你聽清楚,受害人是嶽母——”
才說到一半,蘇晴就憤怒地抓起桌上的水杯潑了我一臉。
“你給我適可而止!”
她恨恨地瞪著我,仿佛我才是她的殺母仇人。
“顧宸,我是不是平時太給你臉了?”
“我媽哪點兒對不起你了你這麼咒她?哼,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這麼個爛人!”
“你死賴著不肯簽協議也沒用,有我在,你休想從阿澤那裏訛到半分錢!”
說罷,她抓起文件夾,一腳踢翻椅子,怒氣衝衝地往樓上書房走。
看著蘇晴的背影,我既憤怒於她的無情,又忍不住為自己感到悲哀。
蘇晴,你錯了,當年眼瞎的是我才對!
你質問我嶽母哪裏對不起我,那我父母又何曾薄待你了?
不錯,我爸媽確實沒有正式工作,出身也很普通。
但那又如何?
他們不偷不搶,靠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你蘇晴憑什麼瞧不起他們?
至於贍養費,我爸媽根本就沒有要過!
每次我轉錢過去,他們當天就會轉回來,讓我把這錢給嶽母。
他們總說嶽母年輕時吃了太多苦,現在老了又沒有個伴兒,身邊得多留點錢。
還有我們這個小家,我爸媽也竭盡他們所能的幫忙。
不提女兒從出生後就是我爸媽在帶,就連你蘇晴當初要開律師事務所,我爸媽二話不說賣了老家的房子全力支持你!
這些你居然忘得一幹二淨?
我無法理解,“現在她這條老命能給你撈十萬”這樣惡毒的話你蘇晴到底是怎麼說的出口的!
你怎麼能對一個老人如此惡毒!
嘭!
蘇晴關上了書房的門。
關門的瞬間,我聽到她淺笑著地對電話那頭說:
“......阿澤,放心,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吃虧的,我很了解顧宸,有的是手段對付他......”
我緩緩閉上眼。
和蘇晴的這個小家,已經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我懶得理會桌上的一片狼藉,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後便出了門。
接上放學的女兒,我直接把她帶到了我爸媽家。
一進門,爸媽就看出我狀態不對。
我媽拉著女兒去洗漱,我爸則把我拽到臥室的陽台。
仔細關上門後,他才小聲問我:“親家母的事有麻煩?晴晴什麼意思?”
想起蘇晴的態度,我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深吸一口氣,我強撐著回道:“爸,你們就別操心了,蘇晴是律師,她自己能處理。”
腦海中驀地冒出蘇晴那張無情的臉,我忍不住刺了一句:“出事的是她親媽,她這個當女兒的都不急,我急什麼。”
我爸聽完立刻給了我一巴掌。
“混帳東西!那是你嶽母,也是你媽!再讓我聽見你說這種混帳話,你就給我滾!”
我媽聽見動靜,慌得連忙跑進來問怎麼了。
我難以啟齒,我爸則懶得說。
他氣哼哼地往我手裏塞了一張銀行卡:
“這是咱家賣地的錢,本來想著再攢點兒給你們換個大房子,現在親家母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要用錢的地方多,你就先拿著,要是不夠,我和你媽再想辦法。”
說完,他又狠狠瞪了我一眼,拖著我媽出了門。
我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眼淚不爭氣往外冒。
蘇晴,你他......你真該遭雷劈!
我沒想到,蘇晴竟然會為了沈澤的事情跑到我單位找我。
“顧宸,你也不想你的學生知道你的真麵目吧?”
她翹著二郎腿,雙手抱在胸前,一副能對我任意拿捏的表情。
“談談吧,夫妻一場,有必要鬧到撕破臉?”
我眯了眯眼,放下手裏的筆,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蘇晴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
她直起身,又從包裏掏出了昨天的文件夾。
不過,這次除了和解協議,還有一份離婚協議。
我挑了挑眉:“你要跟我離婚?”
蘇晴點點頭,直接跟我攤牌:
“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向上,你呢?到現在才隻是個副高,我讓你拓展人脈,你死活不肯!清高能當飯吃嗎?”
“顧宸,你現在已經配不上我,所以你放手吧,我值得更好的。”
頓了下,蘇晴纖細的手指在離婚協議上敲了敲。
“離婚後,我可以多給你分一些財產,就當是替阿澤補償你。”
“前提是你必須先簽了和解協議,且保證不會以任何途徑鬧事。”
說到這裏,她又一次停了下來。
卻故意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又看看窗外。
“顧宸,下課時間快到了,你的學生應該也會到辦公室來找你吧?”
嗬,這就是在威脅我了。
我實在不想再看到這個虛偽惡毒的女人,於是冷著臉語氣生硬地說道:“我同意離婚......”
剛說了幾個字,我就看見蘇晴的嘴角不受控製地翹了起來。
我話鋒一轉:“但囡囡得跟著我。”
蘇晴不滿地皺眉:“囡囡是我女兒!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我譏諷一笑:“你照顧過她一天嗎?你知道囡囡的喜好和口味嗎?你確定她跟著你能過得快樂?你能像你媽愛你一樣愛囡囡嗎?”
蘇晴啞口無言,片刻後用力抽回離婚協議:“這條我會修改,其他的呢?”
“修改好後我隨時可以簽字。”
蘇晴終於露出了笑容:“那現在,把和解協議簽了吧。”
我看著她,第一次露出笑容:“沒必要了。”
蘇晴勃然大怒。
“姓顧的,你耍我?”
她忽然瘋了一樣抓起我桌上的書本卷子劈頭蓋臉地往我身上砸。
“你他媽故意的,你就是不想看見我好!”
我也火了,大聲道:“死的是你媽,聽清楚了嗎?”
蘇晴愣了一秒,隨後抄起凳子要砸我:
“顧宸,你王八蛋!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
我再也控製不住火氣,奪過蘇晴手裏的凳子,反手一耳光抽在了她臉上。
“你再罵我爸媽一句試試?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蘇晴呆住了。
結婚十年,別說動手,我連架都沒和她吵過!
蘇晴傻傻地看著我,半晌才紅著眼咬著牙丟下一句:
“顧宸,你會後悔的!”
網上突然出現了嶽母墜亡的視頻,且以詭異的速度占領了熱搜。
那個清晰度很低的視頻開頭就給了一個警示牌特寫鏡頭,接下來卻角度一變對準天井橋的一端,讓人下意識認為那個警示牌就立在那。
不一會兒,嶽母的身影出現。
由於角度和倍速的緣故,顯得嶽母步履匆匆。
可她走到橋中間時突然站住,左右張望,不過麵部打了馬賽克,看不到表情。
隨後,嶽母把手伸進了包裏。
下一瞬,天井橋坍塌。
視頻定格在這裏,然後冒出一大堆字幕。
經過所謂的分析,得出嶽母本身就想跳樓自殺的可能。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農民工流著淚控訴工地開不了工,他們掙不到錢,全家就指著他們掙錢,現在已經撐不下去了。
評論全都是在罵嶽母和我的。
什麼“伸手死要錢”之類的話已經是嘴下留情了,更惡毒的話我都念不出口。
蘇晴的小姨抱著我媽哭得肝腸寸斷。
“親家母,我姐命太苦了,活著的時候沒享一天的福,死了還被潑臟水遭人罵,讓她怎麼瞑目啊!”
我卻一點兒都難過不起來。
因為我清楚,這些都是出自蘇晴之手。
而她這麼做隻是不過向我施壓讓我簽了那份和解協議。
因為蘇晴認定死者是我媽!
“不行!不能讓他們顛倒黑白!”
小姨氣得嘴唇發白,不由分說拉著我去律所找蘇晴。
結果剛出電梯就碰上了。
蘇晴和沈澤手挽手正從律所往外走,有說有笑好不親密。
小姨眼珠子都紅了,抓起垃圾桶就往蘇晴和沈澤的腦袋上掄。
我怕小姨吃虧,趕緊攔住她。
“宸兒,你鬆手,讓我砸死這對狗男女!”
小姨哭著大罵蘇晴。
“現在是什麼時候?你跟這個不要臉的玩意兒搞破鞋,你對得起你媽嗎?”
蘇晴咬牙切齒地瞪了我一眼,可能她覺得是我攛掇小姨來的吧。
“我和誰交往是我的私事,我媽都不管我,您多什麼嘴?”
咣當!
小姨手裏的垃圾桶掉落在地,她不可思議地看著蘇晴:“你說什麼?”
蘇晴沒吭聲。
但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
小姨頓時心灰意冷。
她擦去眼淚,咬著牙:“我再管你的事,我就是犯賤!”
我正要和小姨一起走,蘇晴卻一個箭步把我攔在電梯外。
“視頻都看過了吧?”她挑釁地看著我:“還不肯簽嗎?”
我瞥了一眼旁邊默不作聲的沈澤,嗤笑道:“蘇晴,和解協議你要簽就簽,別再來煩我。”
說完,我就摁亮了電梯。
“顧宸,你少得意,如果我和你不是夫妻,我一定會親自為阿澤辯護,讓你知道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我本不想搭理,卻還沒是沒忍住。
“沈澤給你吃了什麼迷魂藥你這麼維護他?”
蘇晴白我一眼,譏諷道:“當年如果我和阿澤考上同一所大學,我和他早就結婚了!”
原來是白月光啊。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搖搖頭,上了電梯。
由於輿論過度發酵,嶽母的墜亡案很快就安排了開庭審理。
原告席上,隻坐著我一個人。
蘇晴坐在旁聽席第一排,看我的眼神隻有嘲弄。
“怎麼就顧宸一個人在那?你幹什麼吃的!”
我一臉愕然。
蘇晴的生父居然也也來了!
蘇晴對她的生父深惡痛絕,自然不會理他。
我好心向蘇父解釋:“替被告辯護的是蘇晴所裏的律師,所以蘇晴不能——”
才說一半兒,蘇父已經火冒三丈了。
“賠錢貨,你居然讓員工替害死你媽的畜生打官司?早知道今天,你剛生下來我就該掐死你個白眼狼!”
蘇晴冷笑:“現在才後悔?太晚了!”
她掃了我一眼,嘴角扯起抹不屑:“法律麵前,人人平等,我身為律師,幫理不幫親!”
嗬!
真是大義凜然啊。
我搖頭冷笑。
等會開庭後你最好還能這麼說!
咚!
隨著審判長敲下法槌,庭審正式開啟。
“本院今天依法適用普通程序,公開審理原告顧宸與被告深澤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糾紛一案。
本案案情概要為:原告主張,其嶽母周蓉(受害人,已故)......”
“不可能!”
蘇晴豁然起身,原本紅潤的臉色此刻慘白一片。